第047 人的名,樹的影
艾宏敬畏鬱縣令的官威,卻又覷鬱縣令的手段。
平日聽到鬱縣令叱責,艾宏肯定大言不慚頂嘴,嘮叨他如何忠誠得力,囉嗦她妹妹如何賢淑聰慧。若是沒有艾家任勞任怨,鬱縣令肯定淒慘到被六房吏戲耍的團團轉。
等等。
可是,今日卻大不相同。
艾宏沒有無禮頂嘴,也沒有大言不慚,連滾帶爬地衝入花園:“禍事來了,禍事來了。”
鬱縣令發自內心地反感艾宏,不耐煩:“罷,你又惹什麼禍了?”
艾宏累的上氣接不了下氣,埋怨:“妹夫,你別老冤枉我啊。”
鬱縣令冷哼一聲:“哼,我冤枉你?”
艾宏有心想和鬱縣令爭辯,卻又不敢浪費時間:“妹夫,別這些了,咱們快逃命吧。南麵那位殺人魔王,來咱翠海了。”
鬱縣令沒有聽懂:“南麵那位殺人魔王?誰啊”
艾宏:“就是白衣魔刀啊。”
鬱縣令心髒猛地一僵,雙腿不自覺顫抖起來:“從應京一路殺到濟州的白衣魔刀?”
艾宏連連點頭:“就是他。”
鬱縣令兩眼一翻,直接癱倒地上。
艾宏匆忙扶起鬱縣令,急的想罵娘:“我的妹夫哎,現在可不是昏倒的時候。”
鬱縣令卻隻覺得兩眼發黑:“不是他跨海去了燕州嗎?咱們翠海又窮又破,怎會無端惹來這位殺神?”
勿怪鬱縣令如此恐懼賀路千。
無間地獄不許賀路千擅自冤殺好人,所以賀路千每到一處新地方,都會刻意在當地隱居十半月,親自搜集目標的犯罪證據。應京到濟州這一段路,賀路千走的相對較慢,間接導致人還沒有走到濟州,他的惡名卻提前傳到了翠海縣。
賀路千一路走來,隻管對方有沒有罪,從來不管對方究竟是官吏還是名俠。賀路千不僅砍各地劫匪路霸,還砍過一郡郡守和隸屬炐朝的官方高手。在鬱縣令等人眼裏,賀路千簡直肆無忌憚到了極點。
鬱縣令可不覺得縣令官帽子能夠嚇退賀路千。
鬱縣令也沒有底氣直麵賀路千,因為他也屬於百姓眼中典型的貪官汙吏。
白衣魔刀惡名傳到翠海縣之前,鬱縣令判案時要麼全憑心意,要麼與地方豪強交換利益。十件案子裏如果其中有一件判的公平公正,肯定是因為案犯沒有背景,且惹怒了鬱縣令。鬱縣令的屁股一直坐在地方豪強,屢屢借助官府威望幫地方豪強徹底解決麻煩。鬱縣令有自知之明的冤假錯案,就十根手指數不完,他哪有底氣麵對傳中嫉惡如仇的白衣魔刀?
鬱縣令隻能祈禱賀路千並沒有來翠海,催促艾宏:“許是謠言,你再去查查。”
艾宏卻滿臉絕望:“妹夫,你可還記得城北的大都督幫?”
鬱縣令記得。
逃兵成立大都督幫之後,嚴重侵犯了數位鄉紳的利益。
鬱縣令前段時間,一邊向燕來郡控訴大都督幫禍亂地方,一邊作為數位鄉紳的中間人,組織了兩百餘名青壯家丁偷襲大都督幫的老巢。結果,大都督幫二十餘名逃兵橫刀立馬,愣是結陣殺退了兩百餘名青壯家丁。鬱縣令和數名鄉紳奈何不得大都督幫,隻好鬱悶地默許他們盤踞在翠海縣城。
鬱縣令惱恨那次失敗,而後索性眼不見心不煩,禁止衙役提及大都督幫。
艾宏:“大都督幫已經被白衣魔刀端了,據三五十顆頭顱堆成了山。白衣魔刀來咱翠海的消息,就是僥幸躲過屠殺的大都督幫幫眾傳來的。”
鬱縣令心中一喜。
大都督幫這個禍害,竟然被白衣魔刀除去了!
除的好。
除的妙。
可歡喜情緒僅僅維持一秒,鬱縣令很快又陷入絕望情緒。
白衣魔刀比大都督幫可怕多了。
大都督幫隻敢殺百姓、搶商鋪,侵奪數家鄉紳的利益。而白衣魔刀,卻凶悍到肆無忌憚殺鄉紳、殺豪俠、殺官吏,兩者威脅程度不可同日而語。
這是死了一條野狗,又來了一頭猛虎啊。
艾宏緊緊握住鬱縣令的右臂:“妹夫,我們全家老對你忠心耿耿,你一定要救我啊。”
鬱縣令又害怕又絕望:“我都性命難保,怎麼救你?”
鬱縣令習慣性地訓斥艾宏:“都是你惹是生非,否則我以我的官聲,何必害怕他白衣魔刀。”
艾宏沒有心情和鬱縣令爭執這些,臨時抱佛腳地出謀劃策:“妹夫,咱們可以逃到燕來郡城啊。等白衣魔刀走了,再回來收拾殘局。”
鬱縣令心思一動,勉強爬了起來。
白衣魔刀不算賊兵,鬱縣令即使逃到雁來郡城,也不必擔心背負失城之罪。再,白衣魔刀從應京殺到翠海縣,在各地停留的時間,最長也沒有超過一月。等白衣魔刀離去了,鬱縣令照樣是翠海百姓的父母官,鬱縣令照樣是中等之家畏懼的破家縣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