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外婆和金蠶蠱(2 / 3)

雖然,我們家裏這些傳說很多,雖然,我外婆就是一個養蠱人。

在愚昧的舊中國,特別是在偏遠的地方,有很多人沒有受過教育,知識的掌控者和傳播者往往是一些宗教人士,比如道教、佛教、薩滿教……以及很多少數民族的原始宗教,而這些人則是宗教的傳播者——我外婆是苗寨的神婆。

苗疆巫術裏麵結合了很多魔術、中醫學、巫醫學的內容,有可取的地方,也有讓人不可思議的地方,最讓人詬病的就是喝符水——在一種特製黃紙上用雞血、朱砂、米湯和其他什麼東西混合的墨水胡亂塗寫,最後燒掉,用餘下的灰衝水來喝。

印象中的外婆是個枯瘦的小老太太,不苟言笑,鼻子像鷹勾,嘴巴沒有牙,臉塌了一邊。她她現在有80多歲了,在苗寨生活了一輩子,專門給人看香(算命的一種)、治病、驅鬼和看風水,十裏八鄉的鄰裏鄉親還是十分尊敬她的。

母親告訴我外婆患的是癌症,是胃癌晚期,應該是沒得治了。

臥鋪車到達縣城的時候已經是晚上7點鍾了,偏僻小縣沒有公交車,平日裏在鎮上和縣城裏來往的中巴車最遲一班是下午5點半。我火急火燎地找了一輛破爛的出租車,跟司機討價還價之後,終於在兩個鍾頭之後到了我家所在的鎮子裏。

沒人接我,我自己回的家。上一次回家是我05年年初的時候從合肥的傳銷窩點剛剛跑回來,一晃眼,兩年又過去了。而我也從那個時候兩手空空的小子,變得小有身家了。

母親接過我的行李,告訴我外婆沒在這裏,回敦寨去了。

她說她死也要死在敦寨,那個她生活了八十六年的土地,那裏的井水甜、稻穀香,連風裏麵都有油菜花的香味。

我母親有兩個妹妹、一個小弟,她是大姐。我外公死得早,破四舊那會兒就去了。我外婆並不太擅長料理家務,所以大一些的母親總是要勞累一些。後來兩個姨相繼嫁了人,小舅也長大成人,這才和我父親搬到了鎮子上,做點小生意。

前些年小舅淘金發了財,搬到了市裏。

外婆不肯走,就一個人在那個叫做敦寨的苗寨裏住著。她精神一向都好,而且有村子裏的人幫忙照顧,倒是不用擔心。沒成想這會兒居然病了,而且還是胃癌,這可是絕症。

第二天一早我就和我母親去了敦寨。

這裏以前是上山爛泥路,不過04年的時候通了車,我包了一輛麵包車過去。一路坎坷自不必說,大概大半個多小時,我們終於到了敦寨。還沒進寨子,我就見到寨子中間那顆巨大的老槐樹、鼓樓、曬穀場以及盡頭的堂廟道場。

我提著一些禮品,跟著母親往寨子裏麵走。路是泥路,天氣幹燥灰塵生煙,不斷有人跟我母親打招呼,我母親愁眉苦臉地回應著,心事重重。

我再一次見到了我外婆,而那時她的生命已經進入到了最後的時刻。

聚在老宅裏的有很多人,除了我小姨遠在新疆克拉瑪依之外,大部分親戚都回來了,我見到了二姨、小舅以及好幾個表兄妹,還有別的什麼人。外婆在背陽的臥室裏躺臥著,我走進的時候,聞到一股黴味。我心裏一酸,外婆是個愛幹淨的人,但是她畢竟也是老人了。

母親說:“媽,陸左過來看你了!”

發黃的被窩裏麵有一個風燭殘年的老太太,頭發是雪白的,皮膚如同上了年歲的鬆樹皮,一臉黑黃色的老人斑,兩眼無神,歪著的嘴裏還有些口涎,神誌完全不清晰。這就是我外婆,一個接近死亡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