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皇宮，我不由歎息。一年的時間，傾城又納了好幾位新妃子。其中一位是兵部總管李大人的千金李欣梅，另一位是驃騎將軍的妹妹劉芸。想來著兩位大人定是傾城新寵的心腹。我無心過問這些朝政之事，卻不得每日同梅妃，芸妃一同給皇後娘娘請安。如今，我又是一人獨自呆在這深宮之中，連碧兒也走了。我曾經問過傾城她的去處。他隻是淡淡的說被他派遣出宮了。我知道為什麼，因為碧兒私自放了我離開。其實碧兒出宮也是好事，在這**之中的鬥爭太過複雜，我不希望她因我而受到傷害。我抬頭看天，卻覺得這皇宮上的天空，永遠都是四四方方走不出去的牢籠。回宮後，我稱身體不適，休息了半個多月。待好了些，這才與梅妃，芸妃一同給皇後請安。看著鳳椅高坐上那個才剛滿十歲的孩子，我不禁想笑。這時，身旁茶水打翻的聲音驚醒了我。原來是我身邊新來的丫鬟玉兒。“呦。這賤婢也太大膽了吧！這點粗活都幹不了，還敢驚擾鳳駕。”我聽到梅妃身邊的丫鬟笑罵道。結果弄得一大群人跟著笑。玉兒慌忙跪下，嚇得渾身發抖。我也敢忙起身跪下：“皇後娘娘，臣妾管教無方，還請皇後娘娘責罰。”隻聽見滿是稚氣的童聲帶著些不耐煩：“算了，算了，本宮要出去玩了，你們都回去吧。”“臣妾告退。”我與梅妃，芸妃見皇後離開便要行禮告退。“下人幹不了活還不是因為跟錯了主子。”我看見芸妃的丫鬟笑的嬌豔。“就是，就是。也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村姑，也想跟我們主子平起平坐。”梅妃的丫鬟聲音尖利，“還是滾回老家去吧。”“嗬嗬，嗬嗬。”梅、芸兩妃聽得眉開眼笑，故作儀態萬千的走出了大殿。我呆呆的依舊跪著，大理石地磚的寒氣透過地毯，傳到膝蓋上，再滲入肌膚裏。是啊！現在的我隻是一個沒名沒分的一個村姑，有家不能回，有名不能叫。背著一個虛假的身份活在這深宮之中。我呆呆的不知所措。晚上，傾城來看我，我一句話也不說。他重重地歎了口氣：“把你帶回來到底是對還是錯？”他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再見到梅妃、芸妃已經是一個多月以後了，想必傾城知道我與這些妃子相處不好，便特許我一個人待著。再見她們，恍惚覺得她們似乎很怕我，連身邊的丫鬟都換了人。中午傾城過來陪我用膳。我剛準備動筷，隻是菜還沒吃到嘴裏，胃裏就一陣翻江倒海，扶著桌子我便幹嘔起來。“怎麼了？”傾城焦急的詢問，立馬叫人去傳太醫。過了好一會，我才漸漸平複下來。心裏去不由苦笑，這狀況像極了我曾經和易城在一起的畫麵。果然，太醫剛把過脈便麵露喜色：“恭喜皇上，恭喜皇上，顏妃娘娘有喜了。”“真的？”傾城不可置信地看著我，狂喜湧上眉梢。我默默地低下頭，暗暗歎息：果然是兄弟，連反應都一樣。“臣絕不敢欺騙皇上，大約已有兩個月了。臣這就給娘娘開些安胎的方子，預祝皇上喜得龍子。”太醫隨後退開，傾城卻開心得不得了。“賞，宮中的太監宮女都賞。”淺淡的眉宇間滿是喜色，傾城笑的仿若仙人。“少顏，我們終於有自己的孩子了。”他大笑著，握著我的手，再也不放開。“是啊，我的又一個孩子。”我笑著，在心中低語：“他會幸福嗎？”幾日後，傾城在宮裏大擺筵席，慶祝顏妃娘娘喜懷龍子。宮中各處張燈結彩，喜氣洋洋。就連平日裏不待見我的梅妃、芸妃也備了賀禮前來。傾城更是請了三品以上官級的大臣喝酒賞樂。席間，我坐在傾城身旁，沒有一個人敢站起身來說我是葉家二小姐葉少顏，隻道是皇上最寵幸的妃子－－－－顏妃。我努力在人群裏尋找那個我熟悉的身影，卻怎麼也找不到。我的父親葉太尉，身為國家重臣，怎麼可能沒有被邀請前來呢？難道那些謠言都是真的？其實，我早聽聞葉太尉因被人上書結黨營私，意圖謀反而被皇上削去官職，閑賦家中。可我卻是不信，這麼多年來，父親對國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怎可這樣一筆抹殺。隻是現在看來，不容我不信。光籌交錯間，我看見傾城已經有了微微的醉意。忽然被兵器的寒光閃到了眼眸，定睛看去，便看到一位官員從手心滑出幾柄飛刀向傾城射來。我認識他，心中繃緊，他原是我父親手下的一名忠將，極善騎射。頭變得好暈，那一刻我真的好想暈倒，然後長眠不醒，可我不能！我咬咬牙，沒有片刻的猶豫，擋在了傾城的麵前。冰涼的刀刃插進我的小腹，我淺淺的笑了，這一次，孩子，又將離我而去了吧。而那一柄正中心口的飛刀讓我覺得生命即將逝去。“不－－－－”我聽見傾城的嘶吼聲，像瀕死的動物填滿了悲傷與絕望。大殿上一片混亂，尖叫聲，哭泣聲，物體掉落的聲音……混在一起，分辨不清。“護駕！護駕！－－－－”太監尖利的叫喊聲將大批的禦林軍招來把傾城和我嚴嚴實實的圍在中間。“少顏，少顏……”他顫著聲音，將我抱在懷中。從不見過的淚，大滴大滴無聲的落在我的臉上，濡濕了我的臉龐。“傾城，你，你哭了？”我有些吃力的抬起手，想擦掉他臉頰的淚，撫平他的眉。我看見他一向淺色淡然的眉宇間滿滿的都是痛苦與悲傷。風雲變色的他原來也是這樣的美。我笑，真正開心地笑。隻因為這美麗隻屬於我一個人。“少顏，你再堅持一會，太醫馬上就要到了。”他抓著我覆在他臉上的手，準備將我抱起，想要盡快將我送去醫治。“不要，咳咳咳……“我費力的說話，難得這次他肯聽我的話，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傾……城，沒用的，我……我知道自己……快……快不行了……我一直……一直罪孽深重，也該，也該去陪姐姐和易城了……。”隨著時間的流逝，我真的越來越無力，“我……我能求你……求你一件事嗎？”“好，你說，縱是千件萬件，我也答應。”傾城加重抱著我手臂的力度，恨不得將我鑲進他的身體裏。“不要……不要怪罪我爹爹……好麼？”我知道這件事，爹爹一定會被皇上降罪，畢竟行刺皇上可是要誅九族的重罪。但我想，這其中一定有小人挑撥離間，不然爹爹也不至於出此下策。我等了半天，他也沒有答話，我苦澀的勾了勾嘴角，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用盡全力，我抓緊他的衣服抬起上半身，湊到他的耳邊，一字一頓的問他：“傾城你愛我嗎？”我看見他眼底的茫然之色。也許對於一個從小失去父親疼，母親憐，即使兄長和外人對他再好，他也不知道什麼是愛的孩子，他懂愛嗎？其實我又何嚐不是？隻是我還有姐姐，我還懂得接受別人的愛。“我，我……”他斷斷續續的吐出音節，卻沒有我想要的話。終於，再也支撐不住，我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倒在了他的懷裏。再合上眼的那一霎那，我似乎聽到他說：“我……愛……”幾日後，皇上下詔：皇宮喜宴遭賊人行刺，顏妃娘娘護駕薨世，同小皇子一並葬入皇家陵園。葉赫因涉嫌刺殺禦駕一事，全家被貶江南，此後子孫不得入朝為官，世代不得回遷京都。傾城，其實我都知道。隻是我一如往日易城對我們一樣。因為愛，不想追究。我知道，碧兒不是被放出宮嫁人而是被你用毒酒賜死。我知道，梅妃和芸妃的丫鬟不是神秘失蹤而是被充入軍營做了軍妓。我知道，行刺之事你早已知曉，隻是為了對付我的父親，將他置於死地而不動聲色……隻是你千算萬算卻沒有算到我會為你去擋那把飛刀，你也沒有算到我什麼都知道。其實，我還知道。你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