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泠風站在床邊,細看著床上那張蒼白的臉龐,心中卻似是被萬蟻食咬一般,絲絲疼痛似乎早已不知在何時蔓延了整個心房。她走出了房門,抬起頭正好與宋縈軒的目光對上,不知怎的,心底忽然泛起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宋縈軒看著蘇泠風的麵色,心頭忽地驟然一緊,道:“夜痕她怎麼樣了?”
蘇泠風的神色看起來似有些恍惚,但是卻又顯得出奇的鎮定,讓人看不真切。她道:“夜痕所中之毒名為寒陽。這種毒藥的毒性極其陰寒又極其陽烈,每六個時辰便會更替一次。現下我已經將她體內的毒用銀針抑製住了。但是即便如此,也隻能為她續命五日而已。若是五日之後,還是找不到解藥,那麼……”
陳隱聽聞後頓時變得驚愕不已,急道:“寒陽之毒不是輕羅門的獨門毒藥嗎?莫非紅楓堡與輕羅門之前曾有過恩怨?”
蘇泠風微微蹙眉,道:“此事以我之見不似是江湖恩怨,隻怕是與我們這一行所發生的事有所關聯。不過眼下最急切的,還應是去輕羅門討取解藥才是。”
花遺世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沉聲道:“依蘇姑娘之見,時間是關鍵。”
話音未落,隻聽一陣劇烈的咳嗽聲音從不遠處傳來。眾人定睛一看,卻正是那已身患絕症的趙夫人。
趙夫人抬起眼來,目光緩緩的掃過在場每個人的臉龐,素來柔和的眼神中卻帶了幾分堅定。輕輕道:“幾位若不嫌棄,便讓我送你們一程吧。看蒼堡主的身體,怕是途中也騎不得馬。我當下便為你們備好馬車與盤纏,你們即刻出發吧。”
聞得此言,蘇泠風正欲上前道謝,卻不想被宋縈軒伸手攔住了。她心知宋縈軒此時已對趙夫人有所戒心,示意她勿要輕舉妄動。但夜痕的命卻也在朝夕之間,人道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唯今之際,也隻有博一回了。思量之餘,蘇泠風輕輕推開宋縈軒的手,上前到了趙夫人的身前站定,施了一禮,道:“多謝趙夫人相助之恩。”
趙夫人搖了搖頭,卻正色道:“我助你們其實也是有事相求,何來恩情之說?”
蘇泠風微微一怔,抬頭看向趙夫人。四目相視之間,她已懂得了趙夫人的意思。於是道:“定當盡力而為。”
趙夫人含笑著點了點頭,在陽光的照映之下,病容卻顯得那般明豔不可方物。
一個時辰之後,蘇泠風一行人已經等在了趙家莊的門口。蘇泠風將蒼夜痕在馬車裏安置好,便下了馬車來向趙夫人做最後的訣別。
蘇泠風怔怔的盯著趙夫人,卻在一時之間想不出該如何開口才好。直到在這一刻,她才發覺在她麵前站著的這個女子似乎變得有些神聖不可侵犯,盡管這一切似乎都是短暫的。
碧天白雲,金色的陽光灑在那個人的身上,讓人置身於幻境般,泛著幾絲透明與虛幻。蘇泠風遲遲未說話,耳畔隻聽見她溫柔的笑道:“多保重。”
她看著她,所有人都看著她,看著那個身穿孝服的女子對著他們福了一福,然後轉身,用一種平靜安詳的姿態走進了那扇大門,那扇決定了她幸福與毀滅的大門。
兩扇烏木大門緩緩的關上,至此將這世外的庸擾之事紛紛置之於門外。
再也沒有人會打擾他們了。
陽光輕輕射過鬱蔥的樹林中,阡陌縱橫的田野山道上自是一派清新綠意之景,幾匹駿馬與一輛馬車輕盈快捷的駛在這崎嶇的山路上。
微微搖晃的馬車裏,蘇泠風正抱著蒼夜痕的軀體。美麗的麵容上帶著幾許憂慮之色。
懷中的人依舊熟睡著,眉頭似乎像是在忍受著痛苦般微微蹙起,又或是帶著幾絲暢意與疲憊。蘇泠風看得有些出神,伸出一隻白皙的手撫上蒼夜痕的臉頰。明明前一刻還體如寒冰的她,在此刻已變的如火般熾熱。而蘇泠風隻是這樣抱著她,因為她知曉,或許隻有這樣才能減少她的痛苦。
“我們這是要去哪裏?”
一道虛軟無力的聲音不大不小的傳來,蘇泠風隨即緩過神,卻已看見蒼夜痕已睜開了雙眼,眉宇間帶著幾分倦怠,蒼白的麵容似是半個人已踏進了閻王殿,很是駭人。不過這一切對蘇泠風來說都不重要。
真正重要的是,她還在微笑。
蘇泠風暗暗擁住她的整個人,衝她難得的莞爾一笑,道:“我們在去輕羅門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