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淩雲山上晚風習習,碧霄之上盈月如盤。
蒼夜痕靜靜的站在這入雲之巔上,負手而立,睥睨四方。她恍惚的憶起,在很多年前,父親也曾牽著自己的手,俯瞰著整個天下河川。
浩浩渺渺恍恍此生之中,血雨腥風,刀光劍影想來不過一場黃粱一夢。天下景色依稀未變,天命依舊不可違抗。
父親曾對她說過,天命確實難違,但隻要你有足夠的堅忍,聰慧,才會比別人更有駕馭它的能力。
彈指一揮間,她相信自己已經做到了像父親所言那般,但心中卻依然對天命難以抗拒。
她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盡管她是那樣的表現出自己對於死亡的淡然,但是卻始終還是無法泯滅她對生的留戀。
“蒼兄身體有恙,還是快些回房歇息吧。”花遺世淡淡的看著蒼夜痕,笑道:“蘇姑娘與宋姑娘怕是這會兒正找你呢。”
蒼夜痕歎了口氣,麵容上卻多了絲倦意,緩緩的轉過身,道:“那麼?花兄也是來此地找蒼某的嗎?”
聞言,花遺世笑得更加優雅,微微點頭道:“花某確實正有此意。”
蒼夜痕掃了一眼花遺世,隻見眼前之人麵如冠玉,風姿偏偏,眉目之中更是帶著一絲溫和清貴之氣。當真是她所見過的佳公子中的最具風度的一個,也不枉他繼承了花塵的風雅與謀略。她輕笑了一聲,道:“人既已找到,花兄有話便說吧。”
花遺世笑意更深,道:“我隻想知曉,我稱呼了你這麼久的蒼兄。究竟是對是錯?”
蒼夜痕的表情有些怔住了,但她隨即又笑道:“花兄的話,蒼某不明白,還請花兄明言。”
花遺世偏了偏頭,臉上卻並無一絲猶豫遲疑之色,笑道:“我已經說的很明白了,而且我並不對自己的看法抱有懷疑。”
蒼夜痕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臉上頓時沒有了笑容。良久,她又抬頭對花遺世微微一笑,伸手將長發散了下來。
花遺世雖是早已猜到了蒼夜痕應當是女兒身,但忽見到眼前散著長發的她,心中未免還是有些心猿意馬。她的容貌自然比不上蘇泠風的清冷絕色,也比不上宋縈軒的秀美俊俏,但是卻在清麗之中透著幾分男子的英氣,眉宇之間自含一股成熟穩重的氣質,頗有堡主的瀟灑大氣之風。
“如你所見,花兄。”蒼夜痕微微一笑,道:“蒼某確實是女兒之身。”
花遺世回過神來,緩緩笑道:“紅楓堡堡主竟然是女兒之身,這個消息若是被江湖中人知道了,定會掀起一番軒然大波。紅楓堡至此便會在眾人眼裏淪為毫無威信,在江湖上再無立足之地。”
蒼夜痕輕笑一聲,道:“那又如何?難道花島主你想這樣做?”
花遺世不可置否的點了點頭,微笑道:“我好像並未答應過蒼堡主我不會這樣做。
蒼夜痕忽地沉聲道:“你可知道……我為了紅楓堡而整整女扮男裝了八年。現在的我早已過了花信年華,不可能再會外嫁他人了。”
聞言,花遺世的心中不知為何竟感到一絲惋惜與欽佩,她本應是個好女子,若是沒有當初紅楓堡的動亂,她應該早已有了自己的歸宿,而不應該是為了紅楓堡的地位與名聲虛度了歲月青春。他看向蒼夜痕,道:“不可否認,蒼夜痕你確實是個難得的奇女子。不但在謀略與胸襟上遠勝過男兒,更願意為了紅楓堡的威名而蹉跎了年華,這是一般女子所不能及的。但是即便如此,任何江湖人也不會願意去屈居在一個女子之下的。”
蒼夜痕的麵上露出一絲譏諷的笑容,道:“我還以為花島主是個明智之人,孰知也與他人一般。古往今來,帝王將相,皆是男子。試問難道女子就應該待閨繡花,終日鬱鬱寡歡?”
花遺世稍稍麵露惋惜之色,微笑道:“可是你應當知曉,既便如此,也不能改變世俗之風。身為女子,再怎樣有才能,也終比不得男兒。”
聞言,蒼夜痕的心一下子便揪緊了,最終也隻能微微歎息一聲,道:“確實不錯,天下非我而變,但是倘若花島主真的要把在下的事情說出去,那我怕是也阻難不得了。隻是,依花島主之見,當今聖上真的對天下安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