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巒疊嶂,綿延萬裏。
崎嶇的山路上,宋縈軒已接連走了將近三個時辰。三個時辰的艱難路程,除非是一頭耐力很好的驢子才會感到不累。
宋縈軒自然不是驢。
所以,現下的她,不僅熱的整個人都要融化,而且累的連一根手指都已動不了。
所以,她不得不在路旁找了塊石頭坐下來。回頭看向身後,桑闌影恰巧也停了了下來,正麵向遠處的崇山峻嶺眺望著。
宋縈軒在旁靜靜瞧著麵前之人的臉,那張嫵媚的麵容上雖然略顯急躁,但在那急躁之下,卻依舊深藏著十足的冷靜。
她當真如此冷靜。
宋縈軒這般思量著,心下的不安卻又如漣漪般蕩漾開來,她微微籲了一口氣,看了眼桑闌影,輕輕道:“你給泠風姐姐在路上可留下了印記?”
桑闌影正找了個幹淨的地方坐下來,用手背擦著額角上的汗水,語氣中亦帶著一絲疲憊,道:“自然留了,一路上我可是給她留了不少的尋蹤香,相信她很快就會跟上來的。”說著,又環顧了一圈四周,眼中透出幾分疑慮,道:“你可是帶錯了路?咱們可是已經走了三個時辰了,這該死的地方除了山之外,連個鬼影子都未看見。”
宋縈軒聞言,卻冷笑一聲,沒好氣道:“就是要到鬼影一個都沒有的地方才來隱居,你以為清和族這麼多族人,難不成全都跑到市井上隱居不成?”
桑闌影瞧了宋縈軒一眼,眸光卻黯了一黯,緩緩答道:“我隻是問問罷了。”
宋縈軒怔了怔,似是也覺得自己適才的情緒未免太過激動了些,便向桑闌影篤定的搖了搖頭,道:“絕對不會,你大可放心便是。”說著,麵容微微變了變,繼而湧上了一種奇怪的紅色。
桑闌影在旁打量著宋縈軒的麵色,皺了皺眉,道:“你怎麼了?臉色怎地這般難看。”
“我……我好像吃壞東西了……”宋縈軒忽地蹙起眉,口中細如蚊蚋的支吾道,一張白皙的臉頓時紅的像隻煮熟的蝦子。她騰地一下子站起來,倒是嚇了身旁的桑闌影一大跳,隻見她身形微晃,影若鬼魅,轉瞬間便如一陣風似的迅速衝入了路邊鬱鬱蔥蔥的叢林。
“你……你離我遠些,不許過來!”樹林中緊接著又傳來一陣嗬斥聲與窸窣聲。
桑闌影一下子怔住了,繼而又緩過神來。她微微皺眉,眼中閃過一絲不耐之色,轉身走到了遠處,繼續坐下來閉目歇息。
過了約莫半柱香的時間,一陣微風輕輕拂過,路旁鮮綠豐茂,枝葉繁密,亦隨之簌簌作響。聞聲,桑闌影忽地睜開眼睛,麵容微微一變,連忙站起身來向路旁的叢林快步走去。正在此時,又聞叢林中傳來一陣窸窣聲,一個紅衣身影隨即自林中轉身而出。
桑闌影在原處站定,目光卻微微一沉,開口道:“你去的似乎太久了。我還以為你出了事。”
宋縈軒微微一怔,臉上卻又隱隱透出幾許緋紅,道:“誰……誰叫它來的總有些不合時宜……”
桑闌影淡淡的哦了一聲,神情驟然一鬆,笑道:“既然如此,我們還是趕快啟程吧。”
宋縈軒看了一眼桑闌影,心下卻不禁暗暗越發忐忑起來。
二人又行了一段路,卻俱是一路沉默無言,彼此竟都顯得有些心事重重。
前方的山路越發陡峭起來,遠遠望去,竟如天梯一般縱直縱入雲。懸崖峭壁,怪石嶙峋,老鬆森森迎客,山風凜冽如刀,寒鴉淒厲長鳴,人跡更為罕至。
桑闌影環視周圍景象,心裏卻越發狐疑起來,道:“你確定我們沒走錯路?”
宋縈軒回頭看了一眼桑闌影,此刻卻心如電轉,神情依舊平靜,道:“你別著急,我們這就到了。”說罷,忽地在前麵的山路上轉身而去,一下子不見了蹤影。
桑闌影心中一沉,連忙跟了上去。轉過岩壁,前方豁然開朗,竟已是到了山巔之上。
宋縈軒靜靜的佇立在懸崖邊上,麵上帶著一種從未有過的表情,似從容,似悲傷,似堅忍。狂風吹起了她的烏黑長發,吹得她的衣袂四下翻卷不定,仿佛下一刻她便會在此羽化飛升而去。
倘若蘇泠風是世間一種寧靜淡泊之美,美在如雪蓮般高貴,美在如幽蘭般絕塵。
那麼,現下的宋縈軒就是世間另一種美,一種驚心動魄之美,美在似火焰般絢爛,美在似鳳凰般淒絕。
桑闌影不禁怔住了。
良久,她才回過了神,微微笑了笑,開口道:“我說的不錯吧,你是真的帶錯了路。”
宋縈軒轉過身子,神情卻是出奇的冷靜,她看著桑闌影良久,展顏道:“我帶錯了路,你說錯了話,如此這般,豈不是正好登對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