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兩人以各不相同的特點,深得大河原的寵愛。做秘書的武彥無論看到這位過去的侯爵把他們兩人中的誰經常帶在身邊,都十分嫉妒。姬田和村越之間的關係也不十分融洽。最早出入大河原家的是姬田,大約是從半年以前開始的,後來又出現了村越。但村越還是深得大河原的賞識的。而且,從最近兩個月以來,村越頻繁地出入大河原家,主人變得很偏愛這個言語不多的青年。為此,姬田暗暗地十分嫉恨村越。這種嫉恨免不了要溢於言表,村越也開始敵視起姬田來。兩人的關係很緊張。
在武彥被任命為秘書後大約十天左右,他在自己的工作室,一間西式的房間裏麵窗座著,突然看到了發生庭院裏的一個奇怪的情況。
大河原宅邪的庭院,是模仿明治時代的配酸三寶院的林泉而修建的,景色十分優美。在武彥工作的房間,隔窗隻能看見庭院的一部分。在距他房間的窗下二十米左右的正麵,有一棵很大的榆樹。他看見姬田和村越相對站在那棵粗大的樹幹下。因為是夕陽西下的黃昏,他倆似乎沒發現這邊房間的武彥,他們正在為什麼事而激烈地爭吵著。爭吵的內容雖聽不見,但偶爾能聽到很高的聲音。
看起來,臉色蒼白的村越占著優勢。他一副輕蔑而冷酷的表情,步步緊逼對方。姬田的臉頰也失去了往日的紅潤,和藹溫良的笑容也不見了。他被村越的齒鋒舌劍攻得踉踉蹌蹌地退縮著。一看便知他是處於極劣勢的地位。
然而,一眨眼的工夫,主次完全顛倒了。一直處於劣勢的姬田,突然向前躍出一步,右手握著拳頭猛地一下向村越擊去。村越慌忙用手捂臉,跌坐在地上。看來姬田的拳頭打得不輕,村越連馬上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他還沒有站起身,姬田就揚長而去。
過了半天村越才好不容易地從地上爬起來,那奇妙的表情,在武彥的眼前許久不能消失。那浮現出的簡直是一種惡魔的嘲諷。他那薄薄的嘴唇扭曲著至今未在人臉上見過的十分可怕而殘忍的曲線。雙唇慢慢地啟動著,在昏暗之中張開的大嘴像一個黑色的洞,嵌在他那蒼白的臉上。他發出一陣十分怪樣的狂笑。
武彥再次得知奇怪的情況,是在這以後的十二三天左右。在這期間,村越和姬田在大河原家碰到一起的機會不多。可是,兩人如果同席而坐,盡管裝作若無其事,但強烈的相互憎惡之情是瞞不了目睹了庭院中那場搏鬥的武彥的。然而,同坐的大河原和由美子夫人似乎對兩人間的敵意沒有絲毫的察覺。
在庭院搏鬥過去十二三天後的一個晚上,武彥由於家裏有事,在晚飯後就一個人走出了大河原家的大門。這時,隻見姬田站在黑暗處,看到他出來便跟了上來。
“我現在正要回家,你也坐電車吧?”
“是的。”
“那麼我們一起到車站去吧。”
到電車站要經過幾條僻靜的小街。在幾乎無過往行人的黑暗街道上,兩人邊走邊談著。
“秘書這工作怎麼樣?有意思嗎?”
“不像預想的那麼難。我和先生一起能夠接觸到各個方麵的知名人士,現在我感到很有意思。”
“你也很喜歡偵探小說,這點很中煥爵的意吧。”姬田把大河原稱作侯爵,“偵探小說涉及秘密結社的有很多吧。如柯南道爾的《五粒桔種》,我在中學時的英語教科書上讀過的。”
“有是有,不過我對秘密結社這種題材的偵探小說不太感興趣。實際上可能很有意思,但偵探小說以此為題材的沒意思的很多呀。像美國的‘三k’這樣秘密結社的餘黨,我想現在也是有的。他們的頭上裹著白色的三角巾,隻露出眼睛和嘴。身上穿著白色的肥大衣服。結社的社員相互都不認識,一般集中在秘密的地下室裏召開殺人會議。如果把這些東西寫進偵探小說,我認為是沒意思的呀。”
“是啊。可是,如果在日本也有這樣的秘密結社,你不認為很可怕嗎?而且,那種恐怖是偵探小說遠遠沒有涉及到的,你不認為其中可能有令人十分感興趣的東西嗎?”
無論怎麼說,這種看法是有些獨特的,武彥很吃驚,黑暗中他望著對方的側臉,問道:
“你知道這種結社的什麼事嗎?”
“不知道。隻是有某種預感。你怎麼認為呢?在日本有沒有這樣的殺人秘密結社呢?”
“聽到過一些傳聞,說左翼和右翼都有。目的是要讓壞人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在蘇聯,政府的秘密警察大規模地行動,除掉那些貪贓枉法的高官。聽說這種小規模的,類似秘密結社的組織在哪個國家都有。關於這些說法也並不一定準確,隨便亂造謠的人也是有的。不過,人們完全意想不到的事,在世界上也是存在的呀!”
“即使不是殺人的秘密結社,但是,秘密的集會在日本悄悄地進行的事,我還是知道的。這種集會帶有濃厚的宗教色彩,黑布上繡著十分考究的金字,貼在有雕刻花紋的薄板上。開會時,大家都穿著華麗的像袈裟似的服裝。會場上布置著燭台,點著蠟燭。聽說他們的會議多半是聚集在地下室裏召開。袈裟似的服裝,根據會員的等級也各不相同。相當於組織的支部長地位的人,穿的是最高的僧侶才穿的那種袈裟似的很氣派的服裝。我以前弄到一件黑底閃著金光的袈裟似的服裝,現在還保存著哪。不過,那不是位高的人,而是中等地位人穿的,但那已經十分華麗了。這種秘密集會在日本有所活動的事,很多人還是不知道的。但是,卻實實在在地存在著,我那件袈裟似的服裝就是充分的證據。因此說,所謂的殺人秘密結社不能說絕對沒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