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美子的推理(一)(1 / 3)

由美子的推理(一)

十二月十六日(前略)晚上,明智小五郎大駕光臨了。我初次見到這位大名鼎鼎的業餘偵探。他的形象的確像人們所說的那樣。略有些花白的蓬鬆卷發。無論怎麼說都是個精力十分充沛的美男子。丈夫、s和我都在坐,但說話的主要是丈夫和明智,我和s完全是個旁聽者。

我們從小五郎那兒得知村越的朋友,那個古怪的畫家在村越被殺的前一天晚上,溺死在於住大橋附近的隅田川至。

這天晚上,小五郎詳細地和我們談了兩件事。一件是,他不費吹灰之力便解開了村越房間構成密室的陰謀。有關情節談得頭頭是道,並用畫圖說明。看起來不像是故弄玄虛。而且似乎說得還不夠盡興。

另一件是,他十分詳細地談了村越的畫家朋友讚峻住的那奇特的頂樓房間。在那房間裏擺著很多破舊的櫥櫃,櫥櫃上放著一個又髒又舊的用於服裝行業的人體模特兒。這個模特兒引起了他的注意。他隻看到了模特兒的頭和胸連結的部分以及兩條胳膊和兩條腿,沒有發現膠和腰的部分。而且在那腿的上部和胸的下部有許多小窟窿。小五郎詳細地分析了胸和腿像是用細繩或銅絲之類的東西連接過的情況。

於是,到此為止,他沒有再涉及案件的其它情況,也沒讓我們提供什麼破案線索。那麼,他如此詳細地和我們談這兩件事的意思又是什麼呢?能輕而易舉地解開密室之謎的小五郎,是不會不知道除此以外的更重要的情況的,他不過是故意不說而已,而把剩下的情況有意留給我們去深思。

實在是一個可惡而又可怕的人物。

他奇妙地看著丈夫微笑,而丈夫也嘲諷般地衝著他微笑。這是什麼意思呢?難道丈夫也和小五郎一樣知道什麼嗎?他二人的談話難道是心照不宣?那些我所不知的事情究竟是什麼呢?

十二月十七日昨晚丈夫上床後一句話也沒說。從明智走後一直到睡覺的這段時間,我們隨便談了幾句,可他不知為什麼突然間變得煩躁起來。似乎我的話引起了他的不快,可我想不出到底是哪一句話冒犯了他。我第一次看到丈夫這種陰沉的臉色。這天晚上,我們沒有往常的那種柔情蜜意。上床以後仍是興致索然。無論是我,還是丈夫都懶得開口談點什麼。隻感到有種鬱悶和不安在侵襲著,與其說是鬱悶倒不如說是恐怖。恐怖的陰影正在一點一點地擴大。

對於考慮問題,我並非不擅長講求道理,而是我的直感要先於道理,說是預感也好。我把首先感覺到的事情作慢慢的具體分析,而結果常常是應驗了我的預殤。至今還沒有自相矛盾的不合乎道理的先例。所以我深信自己的預感。

我的丈夫如此擔驚受怕還是第一次。我這種異常的預感決不會錯,我一定要分析一下其中的原因。然而分折的結果是令人毛骨依然的。很早以前我就有某種預感,而時至今日也沒有透露的原因是自己~直在欺騙自己。

我的秘密越是不想讓人知道就越想傾訴,於是形成了寫日記的習慣。而且一定要用帶鎖的日記本。把秘密永遠藏在心裏是很苦悶的。精神分析學說認為那會成為疾病的根源。秘密越深痛苦也就越大。伊斯蘭教的懺悔台一定是為緩解痛苦而發明的,它偶然地附會了精神分析學的原理。可是,無論在多麼神聖的僧侶麵立我都不能坦白自己的秘密。於是,我決定把全部秘密都傾訴在這個帶鎖的b記上,從員減輕我的煩惱。b記寫滿了就付之一炬。至今為止共寫完了七本日記,都已化為灰燼了,這第八本不久也會被燒掉的。

丈夫從早晨就出去了,傭人們也都靜悄悄的,沒有人妨礙我。我把昨天晚上花了一整夜的時間思考的問題逐一地再現在日記上。

昨晚,當我躺在床上瞪大眼睛深思時,隱藏在我內心深處的怪物一下子竄到了我的眼前。盡管我被嚇得驚恐萬狀,但仍移不開視線。如果不把隱約的疑慮進行徹底的剖析,心靈上的不安將永遠不會消失。我要緊緊抓住那怪物,在強烈的光線下進行解剖。如果把剖析的經過和結果用文字表達出來的話是很長的,大概會用去日記的幾十頁。

在事件的一開始,我們看到的是白色的手帕飄落到窗外的情景。這件事早就成了經常映入我眼簾的圖像。但是如果分析這手帕的含義是可怕的,我深知其中的秘密,但我還是裝作一無所知,不過是在自欺欺人罷了。現在我不得不把心裏的話講出來了。

那時,我和丈夫正在熱海別墅的二樓用望遠鏡觀察著自見崎的懸崖。當我看見在鬆樹下有一個人時,就和站在旁邊的丈夫說了。於是,丈夫取下了另一架望遠鏡觀看。他有個不慣,每次用望遠鏡之前一定要用手帕擦鏡頭。當時他拿出手帕象征性地擦了擦,這之後的一瞬間,手帕從他手中滑落了,飄飛到窗外。於是,當我們再重新對準望遠鏡觀看時,姬田恰好從崖上往下跌落著。

是由於丈夫不慎手帕才落掉的嗎?如果是有意的,事情又會怎麼樣呢?我想他是有意的。這種想法很早就在我心裏萌生了,但我又不敢認真想下去。因為我感到恐怖、震顫,隻要一想此事,那可怕的怪物就將出現在我眼前。

現在,我們假定丈夫是有意識地使手帕落下去的,就會產生一個可怕的結局,即我丈夫就是殺人凶手。而飄落到窗外的白色手帕,隻能被認定是給在外邊的什麼人發的信號。除此以外沒有別的可能。那麼,信號是發給誰的呢?那是發給藏在對麵魚見崎懸崖上的同樣用望遠鏡注視別墅這邊的那個人的信號。當然,那個人肯定不是姬田,而是另外一個人。那人藏在樹木叢中,這邊的望遠鏡是看不到的。

為什麼說信號不是發給姬田的呢?因為當時站在懸崖上的那人並不是姬田本人。我們用望遠鏡隻看到了有人落下去,一直到後來發現了姬田的屍體,也不知道當時站在懸崖上的人並不是姬田。盡管借助於望遠鏡,但還是看不清,那漂亮的條紋西裝映人望遠鏡的隻是一片灰色。

通過昨晚小五郎的談話才使我豁然明白了,我們目擊到的墜崖者並不是姬田本人。偵探麵對被懷疑者,隻說了真相的一部分,以激起被懷疑者的恐懼心理,使他措手不及而於驚慌失措中幹出意想不到的蠢事來。他們就等待著這一時刻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