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一直進行到深夜,期間蘇清在外頭守著,周子誠陪著他。
蘇清手臂上的傷口在他昏迷的時候已經被仔細包紮過,周子誠在上藥的過程中暴躁得幾乎想殺人。身上冒出的寒氣讓一屋子的醫生護士都戰戰兢兢,出了門看到外頭站著的十幾名身著統一西服的高壯男人更是讓他們人心惶惶,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某位德高望重的黑道大佬住進了醫院。
醫生臨走前小心囑咐胳膊至少一星期不能碰水,不能用力,周子誠點頭一一記下,回頭叫助理從家裏再帶個人過來伺候,院長也連夜親自趕過來道歉,再三保證這樣的事情以後絕對不會再發生。周子誠黑著一張臉將人送走,剛在蘇清床邊坐下來不久人就醒了。
他看著蘇清蒼白的臉,因為失血連嘴唇都有些發白,讓他的胸口陣陣發悶。走廊上慘白的燈光下他的身影顯得單薄而脆弱。周子誠忽然想起,以前唐司齊發燒得了肺炎那一次,他也是以同樣的姿態守在醫院的走廊上,隻不過那時,焦急的人是他。
他想把手覆在蘇清肩膀上,說幾句安慰的話,不料蘇清毫不客氣地拍掉他的手,動作竟然和那時他的動作一模一樣。周子誠在那一瞬間整個人都僵掉了,從頭發絲到腳趾頭都結著一層厚厚的冰渣,隻要動一動,整個人就會四分五裂。
他現在已經能體會到當年時予的那種心情,滿心焦急地守在心愛的人身後,眼巴巴地渴望他能回頭看一眼,卻被人棄如敝屣。
周子誠想,如果時間能夠倒退回三年前,他當時就應該毫不猶豫地告訴時予,他愛的人是他,他想和他過一輩子。可是那時,他卻以為反正人已經是他的,日子久了他自然會明白。至於唐司齊,他已經是過去式了。
現在周子誠終於開始有一種感覺,蘇清再也不會想過去那樣,隻要他一回頭就站在他看得到的地方,他隻要一招手,就會乖乖的過來。現在他明明就坐在自己身邊,離自己不過2厘米的距離,可是兩個人的心卻仿佛隔了上億光年。
就像剛才蘇清看他的那一眼,如此陌生。陌生得讓他害怕,害怕他隻要一鬆手,蘇清就會逃到一個他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好不容易熬過了兩年生不如死的地獄般的時光,周子誠絕對不認為自己還能再來一次。
紅燈終於滅了,醫生拖著疲憊的步伐走出來,蘇清忙迎上去。
“病人搶救過來了,不過情況還有待觀察,為避免並發症已經送到重症監護室了。”
蘇清緊繃著的神經終於放鬆下來,他動動嘴唇,聲音嘶啞難聽。“謝謝醫生。”
醫生掃了他身後的周子誠一眼,後者極快的使了個眼色,醫生了然地繼續說道:“蘇先生,你母親的脊柱神經手術最好盡快,拖得越久對病人以後的恢複越不利。請您盡快考慮一下。”
蘇清點點頭。“我會的,醫生。”
等醫生走後,周子誠說:“小清,我帶你去病房。”
蘇清自顧自邁開步伐:“不用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你要是累的話就走吧,今天謝謝你了。”
又是這種拒人千裏之外的話。周子誠寧願蘇清罵他,打他,也好過現在這樣彬彬有禮的說些客氣話。他追上去關切地問:“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嗓子這麼幹,喝點水好不好?”
蘇清恍若未聞,一直走到重症監護室外才停下來。隔著玻璃看到母親孤零零地躺在裏麵,身上的管子比之前更多了,顯得她整個身體更加瘦小。蘇清眼眶都紅了,卻沒有掉淚。
周子誠站在他身旁,靠的很近,他偏頭輕聲說:“小清,我已經和一位朋友聯係好了,他是外科神經手術領域頂尖的專家,隻要條件準備好,他就可以立即動身趕來做手術。”
過了好半晌蘇清點點頭,說:“我媽已經知道她自己的情況了,等她情況變好一些就動手術吧。”
“好。”周子誠看到他滿臉疲憊,忙道,“你受了傷,先回去好好休息好不好?明天一早再來看你媽。”
說完不等他拒絕就摟住他的腰將人帶回到病房裏,下人已經等著了,見到周子誠他們回來,忙拿出一直保溫的飯菜,兩人快一天沒吃東西,餓得有些狠了,周子誠還記得堅持要蘇清先喝碗熱湯再開始吃飯,蘇清也沒拒絕。吃完了飯,周子誠生怕蘇清覺得悶又打開了電視,自己則坐到一旁處理一些公務。
大約二十分鍾後他抬起頭,發現蘇清居然靠在沙發上睡著了。他合上文件,悄悄走過去,蘇清睡得很不安穩,呼吸因為受傷的緣故有些短促,眉心皺著,有一個小小的凹陷。
周子誠關掉電視,輕手輕腳地抱起蘇清,把人放在床上。蘇清的頭一沾到枕頭,還蹭了兩下,找到個舒服的姿勢後睡得更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