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楊副省長正在遠離省城八百裏的河保小縣城的水庫堤壩上,他身披雨衣腳穿雨鞋,正指揮著防洪的群眾有條不紊的扛運石頭麻袋填築堤壩。
進入主汛期以來,河保縣一帶降雨密集,雨量較常年偏多了三至四成,防洪形勢嚴峻。縣裏的幾座中小型水庫全是上世紀50年代修建的,土壩老化年久失修,防洪能力極差。由於縣裏財政無力大修,進一步加劇了防汛形勢的嚴峻性。
楊副省長和省水利廳的一位副廳長、縣裏的幾位領導幾乎每天都在大壩旁架著的帳蓬裏休息吃飯睡覺,幾天來他們很少合眼。楊副省長非常清楚,這裏的壩體經過幾十年的風吹雨打,已經很單薄了,護坡石風化,閘門啟閉不靈,坡體滑坡嚴重,水庫中三分之一的總庫容被淤泥堵塞,蓄洪泄洪能力大大降低。楊副省長曾問過縣委書記和縣長,批評他們為什麼平時沒有維修,沒有管理,以至洪水來臨之前才動員群眾臨時上陣。縣委書記說:上世紀八十年代搞改革,水庫也變成了自收自支的事業單位,除上級每年撥付3000元外,再沒有任何經費了,隨著縣裏幾個汙染廠子的先後倒閉,水庫的項目工業供水趨於消失了。縣長也說,目前的情況是水庫隻有開支沒有收益,職工數年不發工資,大多數人都自謀職業去了,初步統計欠發水庫職工的工資已經過了二百多萬元。除此,擔負防汛物資儲備的國有物資部門大多轉為民營,在資金不兌付的情況下儲備很可能是一句空話。縣水利局的局長也在訴苦:“這個水庫如要改造,最少也得二百萬元,河保縣是國家級貧困縣哪有這麼多錢,而洪水是不管你財政困難不困難的。”
說話間,又一道閃電從頭上劈過。閃電象一條銀鞭,甩出一串霹靂,把滾滾湧動的烏雲劈開一道縫,吐著可怕的寒光把黑沉沉的天幕頃刻間映得通亮。
驚雷滾滾,象戰鼓在雲層擂動。大雨“嘩嘩”越來越猛。
縣委書記要攙扶楊副省長到帳篷中去,楊副省長很嚴厲:“老百姓都在忙著搬石頭扛麻袋修築堤壩,我能去休息嗎。無論如何要在下一次洪水到來前完成任務,水庫下遊就是縣城,那裏有三萬人的生命啊。”
縣長告訴楊副省長,目前,水庫下泄流量3000立方米每秒左右,水庫已放空了。今天的降水量是120毫米,縣城周圍的幾個山溝村莊發生洪水,沿溝58戶村戶進水。晉水河流量現在已達到1650立方米每秒。
天亮的時候,雨停了。楊副省長已經是三天三夜沒有合眼了,大家就勸他進帳篷休息一會兒,他的秘書也勸他,並送來了每天必喝的治療高血壓的藥片。楊副省長把藥片送到嘴裏吞了下去,連水也沒來得及喝,又要聽取省水利廳那位副廳長關於全省其它地區的防汛報告。
手機響了。手機的鈴聲特清脆。楊副省長打開手機,是衛安竹的聲音:“楊省長,你好嗎?昨天晚上省城又是一場暴雨,我一夜也睡不著,你在前方指揮防汛,一定要休息好,注意身體。”
楊副省長隻是機械地說,“好,謝謝。”就關了手機。
楊副省長本來想訓衛安竹,我正在防汛前線工作,為什麼來電話幹擾我。又一想,自己在最困難最需要人鼓勵和安慰的時候,除了妻子和黨省長他們常來電話詢問工作詢問身體的情況下,還有許多同誌也常來電話表示關心,衛安竹也是其中的一個,這是一種友誼,這種友誼能促使你前進。想到這裏,楊副省長也就沒有脾氣了,也就心平氣和了。
這時候,堤壩上站滿了一群一群的婦女和老人,他們拄著拐杖,拖著快要走不動的腿牽著穿著破破爛爛的孩子們圍在楊副省長的周圍,喊著:“楊省長,你吃點吧,你為我們受苦受累了。
楊副省長抬頭一看,淚水頃刻模糊了他的雙眼,他摘下眼鏡擦把眼淚,隻見這些老人和孩子們幾乎都捧著籃子和飯盒,裏麵是煮熟的雞蛋和熱乎乎的冒著熱氣的稀粥,還有剛剛煮熟的玉米棒子和燉出來的整盒整盒的雞。
老人們和孩子們一個一個過來把籃子和飯盒擺在了楊副省長的麵前,擺了一大片。
楊副省長激動地擦著淚水說:“謝謝鄉親們,謝謝。”
一句話還沒說完,眼淚奪眶而出。楊副省長隻好摘下眼鏡,盡力控製住不要落淚。但他怎麼也控製不住湧泉般的眼淚,眼淚還是順著他的臉龐一直流下來,一直掉在地下“啪噠啪噠”地打著堤壩。
老人和孩子不管楊副省長怎麼勸,他們也不走開,說是必須看著楊副省長在每家每戶的籃子裏吃上一些東西後再走。
楊副省長一邊落淚一邊在每家每戶的籃子裏取出一些吃的東西。他隻吃了兩個雞蛋,這兩個雞蛋也是和淌出的眼淚一起咽到肚子裏的,他突然覺得雞蛋的味道和他母親煮的雞蛋完全一樣,噴香噴香,他在城裏根本品不出這種味道。
楊副省長吃了兩個雞蛋,又喝了一碗香噴噴的小米粥,就招呼大家一起來吃飯。起頭誰也不願意吃,老人們說:“昨天晚上得知來了一位副省長,已經在堤壩上工作了三天三夜,三天三夜也沒有合眼。我們不能看著你為我們受罪,我們就自發地來看望你了。你是省長,是大領導,大幹部,也是我們的孩子,我們不能看著自家的孩子不吃不喝不睡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