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長成的額頭
讓身後的母親愁成月色
握著槍杆乞求和平
和平之花從不在缺血的土地上開放
可是此刻
在那邊有沒有一個女孩子
穿著布拉吉
像我一樣張望這邊
她會用橡皮擦去這些界線
然後招手喚塔上的哥哥
一道回家去嗎
也有媽媽等著
我想去她家做客
討一塊黑列巴嚐嚐
在冰天雪地的西伯利亞，一個害相思病的瑜卡吉爾少女把她的柔情苦味刻在一片樺樹皮上。
樺樹上並未刻下愛情
上帝的燈點在聖誕樹上
樺林十二月
隻有凜冽的皮膚
易於使人幻聽幻視幻覺
遠望風雪從西伯利亞那條便道上
徑直而來
巨大的哥薩克的影子遊移著
一個士兵被女妖
引誘著走進黑夜深處
她是世上最美的
但不是真的
士兵沒有回來
樺樹上也未見相思記號
此方水土不長傳說
在白哈巴時的怪異感覺——
白哈巴
一陣耳語緊追不放
從那座山上下來直回頭
直回頭
實在是沒有誰跟著
一陣風由眼前橫過
多可怕
白哈巴白哈巴
像有下文接著要說卻沒說
暗示過
又被我忽略
再邁一步就是絕壁似的
白哈巴白哈巴
此刻靜坐著還是白哈巴的耳語
莫非一條河的靈魂相思著我
多年離索
是黑色沃土
嗅出我的足音欲認領我
沒有什麼可以證明
我的血脈不是由那兒發端的
從拉斯特出來時，我隻想帶他回家。
拉斯特
我有些後悔起來
因你不能阻止我闖入你的王國
你便逃遁了
遠遠地在那邊蹲著
像一隻小狗
我知道你在那裏偷望
距離遠了膽子也便大點
可我真無心要誘惑你
使你臉紅氣粗耳熱心跳
也並非我的魅力所致
既然來的不是母親不是姐妹不是戀人
既然隻在屋裏轉一圈便要離去
既然不能親吻不話家常
你不能得到一點安慰
我空洞的來亦如我空洞的去
隻怕是將你的孩子夢驚醒——
魔鬼在眼簾留下腳印
使你撐不到下一季
和平年代的陽光在頭頂上嚶嚶嗡嗡
諸如拉斯特這樣的地方
是一種特殊的時刻
而今雪已封山
盼望過了今冬你便能回家
混跡於某個城市的街頭
手牽一位愛笑的長發少女
愛語香濃
會有人來替你守住這裏
因為男子漢大丈夫都要當兵
春天的花包袱
去南方旅行的春天
回來了
她的孩子
張著桃花般的笑臉
舉起綠色的風箏
在西北的廣場上
跑了好多圈
她拎著花包袱
包袱裏有雛雞
紫燕
有催醒萬物的柔風
有複蘇生命的靈丹
啊多可愛的春天
包袱裏還有呢
一匹輝煌的錦緞
準備照北方的腰身仔細裁剪
晨歌
昨夜裏
沉默的隊伍
潛在枝頭
——大朵大朵的白花
屋簷上垂下
一根根玉柱
新落成的水晶宮殿
沿著極光旋轉
金羽毛的啼聲
被雪帳罩住了
喜鵲們不知從哪裏飛來
爭啄簷上的積雪
不時在白色的背景上
劃著幽藍的光圈
父親牽著棗紅色的馬
走向泉邊
第一個在雪原標出界線
啊白色的大幕上
彩色的人影閃現
吆喝
炊煙和笑
嗬氣
汗水和路
雞窩旁
徘徊著一些可愛的腳印
媽媽說狐狸剛剛來過
又大又紅的太陽
躍上潔白的峰嶺
歡笑的孩子滿眼跳著銀針
小河
小河複活了
她又可以
奔跑了
桃花開
她的臉頰
紅了
柳葉青
她的歌聲
脆了
伏在河畔的
小孩子
伸出手
就可以抓住雲了
不抬頭
就可以望見藍天了
崖畔上的莓子
目光搜索你的腳印
麻線繩密密地納成的鞋底
在尖嘯的黃土塵中磨損
我隨手所指的地方
鄉親說
你都去過
牛在陽坡上
你背著背兜割草
孩子在田埂上玩
草根戳破了手指
你一鍁一鍁地剜田
瘦弱的山地上種什麼才能富足
莓子在崖畔上紅紅的
埋頭播下種子
再揚起臉乞求雨水
莓子總要紅紅的
在高原上和太陽對視
鄉親說你不在已有多年
你的腳印上蓋滿雪花沾滿雲霧
在山野裏越來越模糊
像鴿子掉在地上的最後的影子
莓子紅紅的
我彎腰采下一粒投進嘴裏
鄉親驚喜地說
看見我勝如見了你
我走過一個又一個小小的山村
從溫柔的村婦口中接過你的名字
濕濕的沾滿淚珠
生命逝去平常如吹過一陣風
風帶著莓子的香甜
造訪你不曾去過的地方
在村莊的近旁
黃土地下緊鄰著你的院落
不知是否也有莓子紅在六月
甜在你淡泊的心裏
天天獨自去看你
小草已在發芽
你一定也會在某一處破土而出
死亡不能夠把你擄去
黃昏浩瀚的鴉聲迭起
鄉親說要尋你隻能在夢裏
最好在崖畔上莓子紅紅的節氣
牽連
南方的梅子熟透了
南方的天要落雨
甘甜的梅子的雨季
徘徊在南方潮濕的風裏
梅雨
我要回我的北方
我的思念的藤兒一圈圈
一圈圈地纏繞我怕我窒息
我的思念的葡萄一串串
在無雨的長夏的熱風裏輕輕搖曳
心屬於遠方
我未曾到達或已經離去的遙遠的地方
隻有遙遠給我自由的夢想
葡萄一樣深情
梅林一樣美麗
那麼我回到北方了
我守望在葡萄架下
濃烈的葡萄酒的黃昏風
浸透了我
我又向往著南方的梅雨
仿佛有梅子的氣息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