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2)

爸爸把繡球吊在槐樹上開膛破肚我不在家,整整一天我都在外麵晃蕩,一口飯沒吃。吃不下,一想到繡球死了我就什麼都不想吃。這一天我沿著運河走了不下二十裏路,心裏頭恨我爸也恨大米。我不知道那兩條小狗是不是也是大米他們殺的,我就是想不通他們為什麼好好的就要殺掉一條狗。運河水渾濁不堪,上遊的雨還在下。我覺得全世界的水都流進運河裏了。

半下午回來經過西大街,看了一會兒何老頭遊街。他的禮帽沒戴,光著腦袋在風裏走。這一次他沒低頭,而是仰著臉,那樣子倒像領導下來視察。他一把臉揚起來就沒人敢對他吐痰扔石子了,因為他的目光對著周圍的人掃來掃去,看得很清楚。

在花街上遇到了歪頭大年。大年說:“找你呢,大米讓你去他家玩。”

“不去。”我說。

“不給大米麵子?可是他讓我來找你的。大米說,如果你去,咱們就是一夥兒的了。”

我猶豫了半天才說:“家裏有事。”我不能去。他們害了繡球,我從大米家偷了禮帽,怎麼說也不能去。

歪頭當年悻悻地走了。

回到家,天已傍晚,青石板路上映出血紅的光。我媽在廚房燒鍋,韭菜和我姐圍著鍋台興奮地轉來轉去。韭菜搓著手說,香,香。我也聞到了,但聞到的香味讓我翻心想吐,肚子裏如同吞下了塊髒兮兮的石頭。韭菜又對我說,香,香。

我對著她耳朵大喊:“香!香你個頭!”

韭菜咧著嘴要哭,對我媽說:“他罵我!他要打我!”

我媽說:“別哭,我打他,你看我打他。”然後把我拉到一邊,問我,“那個,肉,你能不能吃?”

我搖搖頭,“不餓,”徑直往屋子裏走。“我困了,想睡一覺。”

被我媽叫醒時天已經黑透,他們吃過了晚飯。給我留下的飯菜擺在桌上,菜是素的。我坐到桌邊,用筷子挑起一根菜葉晃蕩半天,還是放下了。吃不下,一點吃的心思都沒有。然後喝了點玉米稀飯就站起來。月亮變大了一點,成了血紅的半圈餅子,院子裏前所未有的安靜,這個世界上缺幾聲狗叫。我媽從廚房拎出一個用籠布包著的大碗,遞過來說:

“你給何校長送去,可能幾天沒正經吃東西了。”

不用猜我也知道碗裏裝的什麼。我接過來,一聲不吭往外走。花街的夜晚早早沒了聲息,各家關門閉戶,偶爾有燈光斜映在門前的石板路上,藍幽幽的泛著詭異的光。石碼頭前麵晾滿了沉禾打撈上的大大小小的東西。蘑菇房遠看就是個巨大的黑影子。我來到屋後,正打算對著通風口向裏說話,聽到有人開鎖的聲音,緊接著吱嘎一聲門響,一個影子進了蘑菇房,突然打開手電,何老頭被罩在光裏扭著身子。

手電筒的光在蘑菇房裏走來走去,他們兩人好長時間都不說話。後來那人拿出一個東西晃到手電筒前,是禮帽,我心下一驚。我說怎麼今天遊街沒看見何老頭戴帽子。那人說話也嚇我一跳,生鐵似的聲音,猛一聽像大米,再聽幾句就發現不是,比大米的聲音老,聲音裏總有絲絲縷縷糾纏不清的東西。是吳天野,他有咳不盡的痰。吳天野搖著禮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