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1)

大雨過後的天空空蕩蕩的,才國慶前夕,風就哨子一般吹起,掀著一枚枚還泛著綠色的柳葉,漫天飛舞。

青龍泉大街上的垃圾堆被大雨衝得鋪滿了馬路,惡臭的氣味像砸爛了糞缸。一位時髦的姑娘穿著漂亮高腳靴走了過來,濃濃的香水味兒馬上被惡臭覆蓋。姑娘急匆匆的腳步停了下來,一塊即可貼廣告紙粘在她左腳跟上。姑娘用右腳尖去蹭左腳跟,廣告紙又粘在她的右腳尖上。姑娘就這樣蹭來蹭去,那塊廣告紙捉迷藏似的在她的左腳和右腳上不住地移動。姑娘最後忍不住了,不情願地伸出一隻手,彎下腰來把廣告紙撕下來,用勁一扔。她的緊身羊毛衫掀了上去,露出一截白皙的背。廣告紙又粘在她的手上。她隻好把另一隻手也伸出來,把這塊廣告紙揉成一團,用勁一彈。廣告紙被風吹的返了回來在她額頭上撞了一下,掉在地上。姑娘用手去擦額頭,又掏出小鏡子照臉。一眨眼功夫,周圍出現幾個奇形怪狀的男人。說這幾個人奇形怪狀,是因為姑娘平時接待過的人不是衣冠楚楚就是風度翩翩。具體幾個?連上後來一個走路總是用腳磨地的老頭是五個。姑娘在一刹那,不清楚想起了什麼。她笑了。她的笑容像春天河麵上消融的冰,露出清冽的河水。她清楚地聽到離她最近的那個臉色陰陰的人咽唾沫的聲音。姑娘急匆匆地走了。她邊走邊想這個人怎麼這麼麵熟?好像在哪裏見過?

這五個人望著姑娘的身影變成一個小黑點,才不情願地回過頭來,又不好意思讓別人看見自己在看那個姑娘,都傴僂著腰爭先恐後往各自袋子裏挑揀垃圾。垃圾堆上不時出現帶血的衛生巾和避孕套。那個臉色陰陰的人總是用棍子扒拉這些東西,好像它上麵沾著黃金。

大約過了一刻鍾,五個人相繼抬起身子來,聚餐完畢似的擦擦嘴。兩隻毛色肮髒的狗拱了過來,爪子扒扒,嘴拾拾撿撿,被翻過的垃圾又被翻了一遍,比剛才的速度快了許多。然後,那隻毛色發黑的黃狗去嗅一個人手中的袋子。另一隻渾身發汙的小叭狗躲在遠一點的地方,目光呆呆地望著。這個人把手中的袋子往上一提,伸出腳去踹那隻狗。狗隻是往後退了退,便躲開了。

“你還跟我搶?”

“田七,誰讓你弄的都是好貨呀?”那個臉色陰陰的人用一口外地口音說。

“我弄這自己也不吃,回家喂黑豹。”

“黑豹是你家什麼人?”

“蘿卜頭,你腦袋長蛆了。黑豹是我家那隻狼狗。”

“狼狗。”蘿卜頭一字一字地重複了一遍。

“你不信。我今天早上吃的可是豬肉韭菜餃子。”田七伸出食指往嘴裏掏,不一會兒拉出一跟韭菜纖維。

風大了些,垃圾們呼呼地好像扇著翅膀要飛。那個走路總是用腳磨地的老頭順著風扭過身子,縮著肩膀要走。

“老芋頭,你不是也早上吃了餃子,急著回去喝水吧?”蘿卜頭大聲說。

老芋頭轉過身子來,嘿嘿笑了,不說話。

“你今天是不是吃上貓屎了?盡說鳥語。”田七衝蘿卜頭說。

“你別衝我發火,有本事你去上她呀!”蘿卜頭衝剛才姑娘消失的方向舔了舔嘴唇。

田七衝那個方向看了看,風嗆了他一嘴。“你今天神經了。”

“你不想?你別裝了,剛才數你看的時間長。”

“你們想不想啊?”蘿卜頭衝其他的幾個人說。

“她也不是一隻雞。”

“鬼才不想呢?那肉真白。”

“還香。哎,好東西哪能給我們留著呢?”

“哪有那麼多錢呢?”

“老芋頭,你呢?”

老芋頭還是笑了笑,“你們這群小毛驢。”

“老芋頭,你說一個字,想還是不。一定要說實話。”

“我要是再年輕十歲,肯定想。可惜那時沒有雞。”

蘿卜頭過去拍了拍老芋頭的肩膀,盯著田七問,“都聽到了吧,你有本事你去上她呀!”

“你發瘋了。”

“我沒有發瘋。她是一隻雞,漂亮,給錢就行。我跟蹤過她好幾回了。她漂亮呀!我們有過漂亮的東西嗎?沒有。我真想睡她一回。”

“我也想。”

“我現在就想。”

“我給你們每人一元錢,買衛生紙去。”老芋頭說。

“你說,到底想怎樣呢?”田七放下袋子瞪著蘿卜頭。

“那你是同意了。咱們湊錢去幹她呀。”

“每人多少錢呢?”至少有三個人一起問。

蘿卜頭把他們叫到一處,竊竊了一會兒,大聲對老芋頭說,“你出二十元得了,算買個門票。他媽的,現在什麼讓白看呢?”

五個人散開了,狗也走了,垃圾處隻剩下了垃圾,空蕩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