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秦峰多少能了解到江老太的意思,她還健健康康的時候,一家人就不怎麼和氣,一旦她真出什麼問題,幾個兒女四分五裂已是必然。任誰都看得出來,真正寵著江南的,就她一個,她怕她要是死了,江南會受委屈,還不如這樣,活一年是一年。
秦峰挺喜歡江南,這個孩子年輕,張揚,卻不跋扈,蓬勃向上,自己在他這個年紀在做什麼?上學,打工,照顧小叔,照看妹妹。人和人之間就是這樣,講究個眼緣,有些人初次見麵,就相談甚歡;有些人朝夕相對,也相看兩相厭。所以他忍不住跟著勸了幾句:“江南二十了,就算有事,他也要自己擔著,您總這麼護著他,他長不大。再說,未必就有事,檢查一下大家都安心。”
江老太有些搞不懂秦峰,一般人不應該希望她早點出院,好撇清關係麼?爛好人也不至於此吧?不過秦峰這話,卻說到她心裏去了。她這輩子最失敗的,就是對幾個兒女的教育。
她和丈夫也算是青梅竹馬,早早就結婚了,她比江父大兩歲,她善做決斷,江父比較精明。兩人一合計,就一起到城裏打工,什麼活都做過,攢了點資本開始做小本生意。最忙的時候,她懷孕了,她一心想給他們江家生個兒子,結果五個月的時候小產了,還真就是個兒子。這一下打擊不輕,無論是心理還是身體上的。
身體好一點了她就東奔西走的拉生意,想著多掙點錢,養兒也容易,一直拖到二十七,才生了江秋雁。倒不是她有多不喜歡江秋雁,隻是一看到她就會想,怎麼就不是個兒子,就會想起從前小產的那個,所以就請了個保姆,眼不見為淨,撒手不管了。
兩年後有了江長風,那時他們已經開了一家很小的公司,她一心想把這個兒子培養成商界精英,將來能讓這個小公司做大做強,所以對江長風從小要求十分嚴格,江長風幾乎沒有什麼快樂的童年。
相比之下,江秋雁就更無可奈何了些。江秋雁帶這個弟弟出去玩,會被母親責打;與這個弟弟發生爭執,會被母親責打;這個弟弟做錯了事,也一樣是她被責打,從來都沒被母親問過原由。
江秋雁十七歲的時候,愛上了剛畢業分配到她們學校的老師。少女的愛火熱濃烈,恨不得把自己都燒成灰燼。但是卻遭到江老太極烈的反對,甚至直接去找了校領導。那時候作風問題,還是個比較嚴重的問題,江秋雁哭過鬧過,也沒能阻止學校開除了她的老師。
江老太怕她念念不忘,就把她送回老家借讀,她也沒什麼心思考大學,就上了衛校,後來和同院的醫生結了婚,甜蜜了兩三年,醫生出軌,於是離婚。
所以江秋雁從小就知道,母親不喜歡她,不把她當自己的女兒,所以江秋雁也從不把她當母親,也許真是後媽吧,她經常這樣想。
江長風四歲時,江老太生的江萬裏。江萬裏早產,一直就很羸弱,懂事後,就是畏畏縮縮。江老太是個剛強性子,一看到江萬裏這個樣子,就打心裏厭煩,每次想著也把他像江長風一樣培養,但是一來江萬裏還小,不可能跟得上他哥的步伐,二來他就是那個性子,訓得狠了他就隻能哭。一來二去,江老太早沒了耐性,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江長風身上了。
而她這個被她寄予厚望的兒子,對她並不親近。在江長風大學還沒畢業的時候,江老太就給他定好了親,就是現在的妻子汪廣英。汪廣英是江父很遠方的一個親戚家的,江老太覺得老家出的孩子,吃苦耐勞,又知根底,不似城裏姑娘浮華,是個過日子的人。
但是江長風不同意,這是他第一次正經跟江老太叫板,甚至指天發誓說他不喜歡女人,要讓他結婚,他寧願找個男人過一輩子。江老太覺得自己要氣瘋了,好好的孩子,什麼混賬話都敢說,所以把江長風狠狠揍了一頓,兩星期下不了床。江父本就高血壓,結果被這一氣,腦溢血住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