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病房就看到秦峰駝著背,坐在病床前,小叔身上連著各種儀器,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在昏迷,程文嫻靜靜地站在一邊陪著。殷日月輕聲喚了句“秦峰”,秦峰回頭看他,眼眶瞬間就紅了,過來抱住他,埋著頭一下一下深深地呼吸,壓抑住不能出口的哭泣。
殷日月心疼得什麼似的,緊緊地抱著他,拍撫他,直到他平靜下來,才鬆開他。秦峰這才認直看了一眼殷日月,形容憔悴,眼下青黑,“你怎麼瘦了這麼多?你從哪趕過來的?”
“我沒事,小叔怎麼樣了?”
秦峰搖了搖頭,彼此都知,已然無望,不過是拖過一天算一天吧。“他昨天醒過來還問我,怎麼沒看到你,我還怕你趕不及。這麼多年,小叔,小叔是真疼我,臨了還不忘找你幫襯我。”
殷日月用力捏了捏他的手,說:“嗯,我答應過小叔的,會照顧你,應了的就絕不反悔。秦婷呢?”
程文嫻和江南雙雙在一邊看著,心中滋味各異,秦峰和殷日月彼此的世界那麼溶合,仿佛外人根本不能進入,直到江南叫了秦峰一句,秦峰才發現,原來多了個人,原來是江南。
他有一瞬間的詫異,怎麼也沒想到江南會來。程文嫻過來道:“你們吃飯了麼?秦峰,他們剛趕過來,讓他們休息一會兒。”
小叔家裏肯定是住不下了,秦峰給他們找了個賓館,又擔心江南這樣來了,江裏人都不知道,還有學校那邊,揪著江南給江老太報平安。
江南歎氣,他還是給秦峰填了麻煩。江老太那裏自是不能直說,思來想去,也隻能告訴他二哥江長風了,江長風二話沒說,給江南買了一些換洗衣物,驅車就來了。
江長風看到殷日月消瘦的樣子,也是有些吃驚,不過也沒多說,隻是別有深意地看著秦峰。秦峰再怎麼不喜歡江長風,在眼下這種情況,也沒時間沒心思跟他計較了。
晚上秦峰將秦婷和嬸安頓好,自己留下來守夜,殷日月自然也是要留下來的,江南當然不甘落後,江長風之所以為,為著誰大家心裏清楚,這麼好的表現機會,怎麼能留著不用。而程文嫻才是最有資格陪著秦峰的,不是麼?
結果就是一群人都留了下來,悶坐在不大的病房裏,安靜得詭異。
江長風看著自家弟弟頹然沮喪的樣子,終於記起自己還是個兄長,借著出去吸煙,把江南叫了出來。
“江南,你回學校去。”
“為什麼?”
“你也看到了,秦峰不會喜歡你的,留在這做什麼?”
“我不走。”
“回去上學,你想讓媽也知道麼?”
“媽知道又怎麼了?二哥你不也喜歡男人麼?媽不知道?殷日月不也不喜歡你麼?那你留在這又為什麼?”
江長風微怒:“大人的事,你懂什麼!”
“二哥,我二十多了,你二十多的時候在做什麼?已經在公司裏獨擋一麵了吧?我怎麼就不是大人了?我知道我喜歡誰,知道我想要什麼,我現在就想留在這,看著秦峰,我不想讓他一個人傷心難過!”
“他不喜歡男人,你看著也沒有用,出國的事你考慮的怎麼樣了?”
“他不喜歡男人我知道,他就是喜歡男人,喜歡的那個人也是殷日月,也不會是我,這我比你清楚,但是我比你勇敢。二哥,你喜歡殷醫生我看得出來,我們是同一種人,你又幹嗎非要強迫我?”
“咳……咳,”程文嫻忽然從轉角處走出來,“我不是故意聽你們講話的,我來問問,裏麵切了水果,你們要不要吃點。”
江南說了句好的,就回了病房,江長風卻是看著程文嫻,一陣思索。
小叔就這麼一直昏迷,眾人就這麼一直陪著,第三天夜裏,小叔毫無預兆的醒了,神誌清晰,精神狀態也是不錯。不管現代醫學上怎麼說,但是大家都知道,這是回光返照了。秦峰連忙把小嬸和小妹叫來,生怕見不到最後一麵。
小嬸和秦婷的悲淒,自不必細說,單說秦家小叔,囑咐過妻女,便叫來秦峰,已經混濁的又目依然目光殷殷,秦峰心裏像堵了塊大石頭,不敢輕易張嘴,生怕泄了哭聲。
“小峰啊,叔要走了,你嬸子和妹妹,就靠你了。”
秦峰哽咽:“叔,別瞎說,現在醫療水平高,會治好的。”
小叔虛弱地笑了笑,“沒能看你成家立業,叔心裏,真是遺憾呐,是叔拖累了你,那個,那個孩子叫文嫻吧,她不嫌棄你,是個好姑娘,你要對她好,啊,別讓人家姑娘受委屈。好在你們日子也訂了,叔也算稍稍安慰,叔不能喝你的喜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