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無事,我看了回書,抬起頭透過半開雕花窗格看到外麵的天空。天格外的藍,晶瑩剔透,像寶藍水晶。看著這麼透徹的天空,不由得又感歎這沒有汙染的空氣呼吸起來真的有點沁人心脾,隻是冬天的風還涼了些,要是到了春天,禦花園裏百花綻放,芬芳鬥豔,想著想著便從心底裏期盼起來。
蘇茉爾手中拿著一件沒做完的繡活紮花,是給福臨繡的睡衣,料子是上好的素錦,拿手摸上去溫軟而不涼滑。我看著她說:“又辛苦你了,等皇帝大婚了,後宮裏再充實一些,這些事情也不再麻煩你做了。”蘇茉爾靈巧地抿了針腳,說:“這是奴婢的福氣呢,等過了年皇帝大婚了,自然有了好的,就用不著奴婢了。”
蘇茉爾是真心疼福臨的,多爾袞倒底也誤了她的一生。我看著這個手法嫻熟針腳細密的女子,想著她和“我”一樣,從草原上笑聲爽朗的姑娘成了這紫禁城裏心思細膩的女子,就這樣一直陪著“我”,今後也會一直陪著我,奉獻自己的青春韶華,埋藏自己的傾情愛慕,心底湧過一陣陣暖暖的感動,將這冬日的寒意也驅散了。誰說上天待我不好呢?現在我有了兒子,有了朋友,不是嗎?
蘇茉爾自是不知道我的心思已百轉千回,抬起頭對我說:“太後,奴婢真是打心眼裏佩服您,您怎麼就知道那個吳爾庫霓要指控王爺謀反呢?那天奴婢從吳爾庫霓的屋子裏搜出來的東西可真是嚇了我一身冷汗,幸虧是咱們發現了,這要讓鄭親王他們知道了,可就――奴婢想起來就一陣後怕。”我雲淡風清地一笑,“猜得罷了。就算他沒有謀反的意思,他底下的人也不能安分了。更何況,這個皇位”接下來的話我沒有說,蘇茉爾神色一凜,畢竟她是親自經曆過先帝登基大福晉徇葬的人。
“吳爾庫霓可安置好了?”原是想著真讓她徇葬了的,可是到底狠不下這個心,就讓蘇茉爾想法子先找個地方安置好她,等過一陣子再說。蘇茉爾點點頭答我:“先放在老安家裏了,讓幾個人看著。她這些日子不言不語的,奴婢去看過了,一陣子流淚一陣子發呆的。要不找個人把送回科爾沁吧?”我搖搖頭,“讓她來這裏的小佛堂裏侍侯一陣子吧,先靜靜心,我還有話對她說呢。”蘇茉爾神色有些遲疑,“那萬一讓人看見?”我輕冷地一笑:“有些人還就得讓他們看見呢。”我放下手裏的書,轉過頭再去看萬字不到邊的鏤空雕花窗格外的天空,聲音有些輕忽飄遠,“在佛堂裏侍侯,改個名字吧,就叫甄玉。”
接下來的日子並不是就雲淡風輕了,女超人呢,現在多爾袞剛死,朝政還沒有牢牢地把在皇帝的手中,原來的攝政王府的人在朝堂上並不安分,從福臨下了朝越來越暴燥的脾氣和越來越急促的步子就可以想見了。小太監還沒來得及通報,他自個兒一掀壓邊藍花棉布簾子進來了,急得跟他的太監吳良輔氣都喘不勻,又不敢出大氣。一陣旋風也裹著幾片雪花飄了進來,隻是屋子裏太暖,還沒落到地上就化了,連個水星兒也沒留下。
“皇額娘,兒子倒是不明白了,他們說多爾袞先定天下為成,後讓天下為義,成宗義皇帝也讓他做了,還想著怎麼著?”
蘇茉爾是心疼福臨的,趕緊著把熱騰騰的□□端下來,“外麵寒氣重,皇上先喝一口去去寒氣吧,別傷了身子”。
福臨剛要伸手去接,我瞅了蘇茉爾一眼,“把□□端下去吧,給皇帝換盞茶,上次那個雲南的普洱可還有啊?”
蘇茉爾聽我吩咐了,利落地端來了茶具。原來老安在前明是侍侯茶水的,倒是給我找出了幾套喝茶的好器具。飲普洱我最喜歡用那套晶瑩剔透的的琉璃盞,看那硬實的茶磚被一遍一遍地衝泡成各種深深淺淺的顏色,從落日紅再到大漠黃,最後就隻有淡淡的餘香了。
我把一壺普洱泡上,並不急著喝。看著茶葉慢慢地吐泡、打散、開枝散葉,抬頭看了皇帝一眼,說:“皇帝著什麼急呢,反正多爾袞又沒有兒子,不是嗎?”
從多爾袞死後,我們這娘倆個就再沒有提過他的名字,今天是第一遭。我看著福臨的眼睛,黑白分明的眸子昭示著這個帝王的性格,還是太清澈了一些,這個眼睛裏看到的東西還是太少了。福臨也不清楚今天我為什麼會把多爾袞提出來,看著我的眼睛裏有些迷惑。
“和多爾袞比,你天生就贏了,你有大把的時間,他沒有。你有大好的未來,他沒有,他隻有一個結果,這個結果還是你給他的。”我看茶湯不燙口了,拿了一個白玉大盞把一壺湯都飲了下去,並沒有給福臨留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