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寧宮正殿擺設著西番蓮花的鎏金香爐，爐內燃著甜梨香，清煙嫋嫋，香霧繚繞，讓人心神愈發的鬆渙，若真能這般鬆渙下去倒也好了，可惜在太後這個職位上，我還沒到怡養天年的時候，隻能深吸一口這沁人心脾的香甜，吩咐一聲：“把這香換了梅仙露來。”正殿內侯著的如意忙示意小宮女撤掉香爐，另拿了幾隻小巧精致金蟾抱月的三足小鼎，放入梅仙露香片，擺在屋內四角，片刻綠梅香氣攜裹著水仙花的清涼在屋內若隱若現，令人聞之一振，神思清爽。
正自思量，吉祥一掀門簾福臨進來了，立落地俯身行禮：“給皇額娘請安”，我起身扶起他：“皇帝坐吧，昨個兒睡得可安穩？”福臨臉上含了笑意答道：“自打皇額娘囑咐了睡前進一碗溫熱的□□，兒子睡得好多了，許久不曾受噩夢驚擾，倒是一覺到天明得多。”我頷首道：“夜裏睡得好，白天才得精神處理好朝政，前個兒額娘教你人生最重要的兩件事，一件是睡覺，另一件是什麼來著？”福臨不接思索接口道：“另一件是用膳。”我攜了他的手進裏間：“吃飯比天大，咱們先用膳。”
一頓飯福臨吃得很香，倒底是少年人，食欲也好。巴顏珠特意準備的金絲糕和奶餑餑，小巧精致，花式喜人，福臨果然下箸先嚐，又是入口酥軟，轉瞬即化，一嚐之下便頻頻舉箸，看他吃的差不多了，巴顏珠又端過一碗鹹豆漿，本是吃得嘴裏正有些甜絮，鹹豆漿正合脾味，又多進了一碗。“額娘這兒的飯真香，”福臨擱下擦嘴的帕子說。我故意打趣：“皇帝不知道，你用這頓膳，巴顏珠可是起了個大早，大半宿都沒睡好呢。皇帝也不賞點什麼。”巴顏珠忙一福身：“奴婢應當的，伺候主子進得香就是奴婢的福份了。”福臨興致來了，隨手撥下個羊脂白玉扳指扔給巴顏珠：“說得好，衝你這份心，這個賞你了。”巴顏珠忙不迭接了，謝過賞歡喜地退下了。我看著這個小丫頭窈窕的身影，若有所思，若有所悟。
吃罷早膳，用過茶，我和福臨重又來到臨窗大炕上坐下，我詳細端詳他略顯稚嫩的臉龐，唇上一層細細淺淺的絨毛提醒我這隻是個孩子，可惜他的姓氏賦予他必須要承擔的責任。
我問福臨：“皇帝，何為開國皇後太傅怎麼說？”福臨神色一凜，正色到：“開國皇帝的元配妻子為開國皇後。”我再問福臨：“自漢至今，朝代更替眾多，然巍然持久者不過漢唐宋明，餘者多為曇花一見，即為過眼雲煙。皇帝可知曉都為這些朝代開國皇後分為何人？”福臨並不遲疑：“西漢高祖皇後呂氏、唐高祖皇後竇氏、宋□□皇後賀氏、明太祖皇後馬氏。”我微一頷首：“皇帝說得不錯，呂氏、竇氏、賀氏、馬氏，史書可有記載其美豔明麗？”福臨一怔：“兒子未曾記得。”我點頭：“額娘也不記得。那史書可記載其如何賢德淑惠？”福臨略一遲疑：“呂氏殘暴專橫，自是談不到賢德；竇氏、賀氏均為高祖□□龍興之前所娶，史書多記載其誕育子嗣之功；唯有馬氏史上記載其仁慈有智、賢淑有德。”我微微一笑，語出讚同：“皇帝說得不錯，咱們的江山即得自前明，馬皇後為滁陽王義女，育有五子二女，後德昭彰。”接著話峰一轉：“賢惠與否也非開國皇後必須之質，那皇帝，開國皇後必須之質是什麼呢？”我正視福臨：“皇帝，想娶個什麼樣子的開國皇後呢？”福臨一怔，竟有些辭不達意：“兒子娶最好的……賢惠的……兒子聽皇額娘的。”我微笑著看向福臨：“好，咱們娶最好的，娶賢惠的，還要娶漂亮的，娶有才華的，隻要是好的，咱們都娶了。福臨，你舅舅來了，咱們出宮去看看他可好？”我甚少稱呼他的名字，隻叫他皇帝，是為了時時提醒他的身份，隻是今天，我想讓他去看看他的舅舅，也看看他的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