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時值深秋,日近中午,但天空卻是一片混沌,不冷不熱,不溫不火。
將手機撿回來之後,我心情好了很多,因為沒有事情幹,便蹲在地坪上一邊抽悶煙,一邊看那些木工忙活。
當然我端的地方肯定是離那死人所在的房間遠遠的。
木工有四個人,都是中年偏上的漢子,有一個估計有五十幾多了,頭發稀疏,最緊要的是,他居然是一個蹶子。
他的右腿膝蓋高高地鼓起,不能正常伸直,一條腿長一條腿短,走路一蹶一蹶的,甚是怪異。不知他的腿先天如此,還是怎麼樣……
若是平時在村中看到這樣的一個蹶子,我肯定會沒心沒肺地暗自取笑一番,但現在卻笑不出來。
四個木匠分工明細,有條不亂,這樣的事情,他們不知道做了多少遍了。
不一會兒,一幅棺材便成了形,就差棺材蓋。
我看這批木工所做的棺材與之前我看到的有些不同,之前我看到那些人做棺材是用衝擊鑽將兩塊木板各自弄穿了幾個口子,然後用竹釘並在一起,雖然結實,但是密封性不好,木板與木板之間往往都會出現裂縫,有的棺材做好之後,你甚至能夠通過縫隙看到裏麵的情景。
將死人裝進這樣的棺材,不用過多久就能聞到屍臭味,若是放久了還會有大量的屍水從棺材縫中流出,很是惡心。
大家平時都看到過死雞死鴨吧?是不是不用過多久,你便能聞到臭味,甚至還引來大量的蟲蟻。其實死人也是一樣,死後不用過多久,他們的皮膚便會潰爛,身體內的液體順著潰爛的肌膚流出來。
這種液體在我們家鄉叫做黃水,也就是所謂的屍水了,常聽人說,“若是人身體內流出了黃水,那麼這個人離死期也就不遠了。”
眼前這批木工很聰明,他們將一塊木板挖了一條縫兒,在另一塊木板上弄出突出的菱條,這樣兩塊木板便能緊緊地鏈接在一起,很是嚴密,更是省了幾枚竹釘。
其他來幫忙的人看到這副棺材也是讚不絕口,說他們手工厲害,不像別村的人那樣馬虎。
我打量眼前這棺材,上大下小,頭寬腳窄,雖然從外麵看要比人的身軀大了一半多,但裏麵隻剛好能躺下一個人而已。
過了一會兒,棺材蓋也做好了,兩個人就拿木板做板凳,他們要做兩隻板凳,是將這棺材盛在大廳之中所用的。
死人入殮之後,棺材便擱置在大廳之中,待師恭佬(喃庅佬即法師)念完齋,做完法事之後才能出山,有些人做齋事三四天,有的僅僅一個晚上,這就得要示各家的經濟狀況而定了。
那蹶子木工從衣兜內拿出了四口鐵釘擺放在棺材之上,我看那鐵釘,乖乖的不得了,竟足足有七八寸長,足以將人的身體穿個透心涼了。
一般做棺材隻用八口鐵釘,底部用四口,封館的時候用四口,現在木工就是將棺材底部的四口鐵釘打上去,所用的工具是一把生鐵斧頭。
“嘭!嘭!嘭!”
木工用斧頭打鐵釘的聲音極響,像是怕別人聽不到似的。
林蓉是在今晚入殮的,所以棺材必須得在今天做好,到時候她兒女都得來送她,也就是生人見她的最後一麵了。
我聽人說,因為這幾天日子都不好,所以林蓉入殮之後,棺材得整整放在廳中四天,待四天後的早上才能夠出山。
也就是說林蓉的屍體得在大廳之中呆上四天的時間,四天並不算得上是很長,但就算是再完整的屍體,呆在悶熱的棺材內,四天的時間足以讓其完全腐爛了。
打完釘,木工們便用火紙(冥紙的一種)將棺材的四個角墊著,一個木工從地上的麻袋拿出罐東西倒進了大碗之內。
從罐內流出來的是一種液體,鮮紅色的,散發著一種特有的奇異香味,我心中暗道,這可能便是將棺材塗抹成紅色的油漆了,之前我一直以為塗抹棺材是用黑狗或者其他動物的鮮血,想不到卻是這個東西,隻是不知道它裏麵有沒有慘了其它的什麼……
令外一個木工手中拿著一支毛筆,蘸了墨水正在棺材的頭部畫著什麼,我心中好奇,便湊近了些看,隻見他在棺材上麵畫了一個圓圈,圓圈內畫的東西我有些看不懂,像是蝌蚪,但整體一看卻又像是一朵盛開的梅花。
頭部畫完,他又來到棺材的尾部,畫的依舊是同樣的圖案,他畫得很細心,全程沒有說一句話,我甚至能看到他的嘴唇在抖動。
這個時候廚房內卻傳來呼喚我的聲音,原來是叫我進廚房幫忙切菜。
我連忙應了一聲,跑進了火灶,隻見在火灶之內就隻有三叔一個人,根本就忙不過來,這時村中大多人都出去外地工作了,留下的隻有一些老人和小孩,所以來幫忙的人並不是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