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的氣氛很凝重，族老的幾個女兒站在床頭邊上極力地控製著，不讓自己哭出聲音，但身體卻是不住地抖動。
雖然明明知道族老是回光返照，但他們臉上也不由得露出了喜色，七嘴八舌地問道：“叔，你覺得怎麼樣？”
“叔，你肚餓了嗎？要不要吃東西？”
“……”
族老被江叔扶著靠坐在木架床頭上，看著自己的兒女，口中發出：“喝……喝……”的聲音。
他似乎是想對自己的這些兒女說些什麼，無奈口舌已經不清楚，看來他剛剛喊住我的那一句話，肯定是竭盡全力才叫出的。
看著族老這個樣子，我感覺眼睛酸溜溜的，很不是滋味。
江叔將站在屋子外麵的兒子和女兒叫了進來，也就是族老的那些孫子。
這些人中有兩個男孩的年齡看起來與我相仿，另外還有三個女孩，與丫頭相差無多，估計都還在讀書。
因為平時很少見麵，我對他們已經沒有多少印象，隻模模糊糊地感覺臉孔有些熟悉，要是在街道上碰麵，我絕對認不出他們來。
這幾個堂姐妹，唐哥弟的穿著光豔，肌膚白白嫩嫩的，讓人一看就知道他們不是在村子生活的人，他們的生活肯定過得非常充裕。
幾個堂姐妹，堂哥弟一一問候族老，族老隻是口齒不清地叫喊著。
我心中歎了一口氣，暗道：“族老現在一定有很多話要對這些後輩說吧？但即使有滿腹的言語卻也不能夠開口說出來了，他一定很難受吧？”
我感覺自己此時有些尷尬，因為在族老這一家人麵前，我就是一個外人。但被族老叫住，我又不能離開，隻能站在旁邊看著眼前族老的這些後輩們對他虛寒問短的……
這一種情景下對於我來說是極其難熬的，甚至可以說，這根本就是一種折磨。
但很快我這種感覺便消失了，因為族老躺在床上，忽然顫抖地抬起手指著我。
我整個人一震：“族……老你……”
族老又要開口叫喊，但是這一次卻忽然發出“啊！”地一聲，眼睛一閉，倒在了床上。
我被族老這突然的舉動嚇了一大跳，再看他突然倒在床上閉上了眼睛，心中更是驚懼：“死了？”
黃色粘稠的血水從族老幹裂的皮膚裏麵滲出來，江叔探了探族老的鼻息，對著門外焦急地叫道：“錦興，水還沒有煲好嗎？”
“可以了！”錦叔的聲音在門口處響起。
我扭頭望去，隻見錦叔提著一個水桶走了進來，水桶裏麵裝滿了水，還在冒著熱氣。
或許是覺得房間內太多人了吧，江叔對房間內幾個年輕人說道：“你們幾個先出去吧！”
我本也想跟著他們出去，但江叔卻叫住了我：“阿鋒，你不要出去，來幫忙一下。”
“我幫忙？”我指著自己有些不確定地問道。
我實在是想不明白，這裏這麼多人，而且都是族老的孫子。江叔不叫自己的兒子、侄子幫忙，反而叫我一個外人，這到底是什麼情況？媽的！
江叔點了點頭低聲說：“你叔公剛剛讓你不要走，說明他平時還是挺喜愛你的，現在他快要死了，你也來幫忙吧……”
“喜愛我？族老叫老子來這裏恐怕不單單是喜愛我這麼簡單吧？況且我回來這麼久，也沒有和族老打過多少照麵，要說喜愛也實在是太過勉強了些……”
這可能與族老口中所說的無情水有關係，難道族老他之所以變成如今這個樣子，也是給那無情水害的？
我感覺自己的這個想法有些荒謬，看著躺在床上的族老，我不由得有些佩服自己了，在這樣的一種情況下，自己居然還能夠胡思亂想。
“我們現在要幹什麼？”看著躺在床上的族老，我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好像並沒有多少的害怕，又或者是害怕過頭，反而變得鎮定了下來。
“沐浴更衣！”錦叔說道：“古老話叫做‘穿衣裳’讓叔幹幹淨淨地離去……”
“穿衣裳？”我想到之前在大爺家，看到躺在床上的林蓉身上所穿著的也是一件新衣，那恐怕是她死後才穿上。
族老現在的情況與林蓉不同，林蓉是三更半夜突然死在床上，沒有人知曉，族老現在卻是有這麼多人在看著……
要給族老洗澡，房間內的婦娘都退了出去，隻留下我和江叔，錦叔三個人。
“啊鋒，你幫忙扶住叔的身體，我給他脫衣服！”江叔對我吩咐道。
“哦……”我硬著頭皮，來到床頭邊上，從江叔懷中接過族老的身體。
江叔開始給族老脫衣服，錦叔便用毛巾擦拭族老的身體。
族老的身體溫熱，如此近的距離下，我看到他的胸口還在微微的起伏，與剛剛大口喘氣不同，看他現在的樣子倒像是熟睡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