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黛門特。”
海濱小鎮的午後,正是盛夏。陽光像金子一樣毫不吝嗇地灑落在鎮上白色的圓屋頂和藍色的海波上。沙子被曬得發白,灼傷了人的眼睛。偶有幾聲鴿子的叫聲,混著一下又一下的海浪打到岸上的浪潮聲,一派海邊的寧靜。
一家雜貨店裏。
帶著鴨舌帽的黑發店員站在收銀台後,目光直直地看向麵前的人。
那是個女孩。
她的瞳孔顏色很淺,是幾近透明的寶灰色眼珠。
頭發很長,但發色很淡,淡得幾乎銀色。
皮膚在這個城市是少見的白,白到毫無瑕疵,但太白了,顯得有些病態。
“……你的膚色真特別。”店員邊說邊把她買的東西放進塑料袋裏。
“是嗎?”她摸了一下臉,有些不自然地笑笑,垂下眼睛。
這時店員注意到,她的睫毛很長,但並不彎曲,直直的,是淡到接近白色的寶石灰,垂下眼睛的時候給人一種奇特的感覺。
接著她從他手裏接過塑料袋,禮貌地道謝,然後走了。
店員仍舊微微怔仲地望著她離去的背影。
她走在盛夏的太陽下,陽光看上去像是穿過了她的身體,有種透明的錯覺,幾乎要和空氣融為一體。
“黛門特……”他念了一遍她的名字。
那個背影已經消失在了鍾樓的拐角處。
咚——
一聲沉悶的鍾聲在午後的城鎮裏響起。
店員看著驚飛的鴿群。過了一會兒,突然想起:
“啊,她沒付錢。”
黛門特打開旅館房間的門。
金還沒回來,房間裏空空如也。她把“買”回的東西扔到床上,徑直去浴室衝澡。
天氣很熱,出去走了一圈,她渾身濕濕的不想動,衣服也懶得脫了,直接站在蓮篷頭下麵,讓水淋在身上。
這算是她一貫的洗澡方式。
不知道是體質好還是運氣好,十幾年了也從來沒感冒過。
溫水嘩嘩地流過她的臉頰,總算帶走了幾分熱氣。她無意間瞥見鏡子,裏麵一個女孩和自己對望,中間隔著嫋嫋的水霧,鏡子裏的女孩看上去像一幅沒有顏色的畫。
她想起剛才那個店員的話,忍不住哈哈笑起來。多虧的自己奇特的長相,才能在沒錢的時候也能“買”到東西。
哢嚓。
一聲開門聲。
她關上水,從浴室裏探出一顆濕漉漉的腦袋,“師傅?”
門口是一個渾身泥巴沙土的男人。
金……
黛門特無語地看著他,“……你這兩天去幹什麼了?”
金撓撓頭,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自己:“很髒嗎?是卡弗拉獸的事,有點麻煩,等幾天我還要再過去一趟。”
“……這就是你到這裏的原因?”
他們本來是準備去友克鑫的,中途金卻改道到了這個海濱小鎮。
“不,還有一點其他的事情。”金朝浴室走過來,“你別問我,我不會說的。等幾天你就知道了。對了,快出來,我要用浴室。”
黛門特沉默地看著他渾身的泥巴。轉過身,又把水打開了,繼續衝自己的澡。
“喂!”金瞪著她,發現小徒弟越來越不聽話了。
黛門特充耳不聞,抓緊最後的時間把頭發淋了一下。果然,下一秒,她就被一雙泥巴大手拎了出來。被拎時,她順手扯出一條幹毛巾,動作自然流暢渾然天成。
金得意地拍下她的頭(“你把我頭發弄髒了!”……),大搖大擺進了浴室。他也是站在直接站在蓮蓬頭下,穿著衣服衝澡。
黛門特咬牙,狠狠地用幹毛巾擦掉剛洗淨的頭發上沾上的泥巴。金這個邋遢大叔!
“你的潔癖還沒改掉啊。”金愜意地搓著臉上的泥巴條,無視她的控訴。
“不是我有潔癖,是你太邋遢!”她吼道。
“哇,小黛門特暴走了。”
“——金?富力士!!!”
……
其實她的確有點輕微潔癖。
不過金也確實很邋遢就是了……
等金解決完那一身泥巴,黛門特的頭發和衣服都已經在台上烘幹了。
金看到床上的東西,過去翻了一下,訝異地說:“我以為你什麼沒錢呢。”
“確實沒。”她從陽台裏走進來,明暗的變化讓她閉了閉眼,“我是靠我的長相不付錢拿到的。……你還好意思問,你突然消失兩天都不給我留點錢。”
她覺得剛在海風中平息的火氣又開始噌噌往上冒。
金撓撓頭,不好意思地說:“我身上也沒錢了。全用在從友克鑫到維貢的飛艇票還有維貢到這的船票上了。”
黛門特呆了一下,突然想起——
“那旅館的住宿費怎麼辦?”
問題才出口她就覺得自己很蠢,因為她已經猜出來金那個單細胞會怎麼回答了。
“跑唄。”
……果然。
她在心底冷汗了一把。
突然想到自己能猜到他的想法,難道是跟他級別一樣嗎?
……某人沉浸到了短暫的自我厭惡當中。
金繼續翻看著塑料袋裏的東西,突然“咦”了一聲。
“你買這個幹嘛?”他舉起從塑料袋裏翻出的染發劑和隱形眼鏡。
她從陰暗情緒中無力地抬頭看了眼,“還能幹嘛?當然是用來染發和用來戴啊。”
“哦。”金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看著那盒隱形眼鏡,若有所思。
過了一會兒,他又問:“那你準備多久戴?”
“就下午吧。”
“哦……”
她確定她剛才在金眼裏看到了高興。
高興她戴隱形眼鏡?莫名其妙……
“對了,”金放下眼鏡盒,“你決定好具現化的東西了嗎?”
……她怎麼覺得他像在轉移話題?可是不得不說,這個話題轉的相當好,立刻引起了她的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