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般瘋狂地做愛之後,由於愛得不能自製,女人把男人殺死了。他們才認識三個月,正像盛開的鮮花那樣,是最熱情奔放的時候,難道正是在這種時候才會發生殺死戀人的事嗎?
如果他們半年或一年後結婚的話,就不會再有那麼強烈的愛情和占有欲了。弄不好,愛得越深,恨也越深,會很快就分手的。
這就叫作愛情的“曇花一現”。
久木一路上東想西想,到澀穀時正好九點。
車站附近到處是趕著回家的上班族,和結幫搭夥到娛樂場所去的年輕人。穿過這個熱鬧的地區,走上一個平緩的坡道,再拐進一條小路,周圍馬上靜了下來。久木住的公寓,就在第一區的最邊上,是個五層小樓,隻能住三十戶。據說才蓋了十五年,可是顯得很舊,入口處的牆磚都脫掉一些了。
不知什麼原因,回世田穀的家時,有種“回來了”的感覺,可是,回這裏時,就好像來到一個秘密的藏匿之所。進樓之前,總要看看周圍,然後才走進去。
久木乘電梯上到四樓,來到走廊盡頭倒數第二個房門前按門鈴。
凜子在屋裏時,總是等不及地飛奔出來迎接他,今天卻沒動靜。
又按了一下門鈴後,剛要自己用鑰匙開門,終於凜子把門打開了。
“你怎麼了?”
凜子沒吭聲。“有什麼事嗎?”
久木脫了喪服,凜子把它掛在衣架上。“剛才媽媽來了電話……”
凜子最近把這間屋子的地點和電話號碼告訴了母親。看她那不快的表情,久木覺察到不是好事。“說什麼了?”“又說了好多,最後說要和我斷絕母女關係……”
凜子剛說到這兒,就說不下去了,用手摁按著眼角的淚珠。
久木換上睡衣坐在沙發上,使勁地歎了口氣。
凜子被娘家的母親罵過好幾回了,久木都知道。結了婚還隨便扔下家不管,跑到外邊和別的男人同居,對這樣的女兒母親嚴加叱責也是情有可原的。
可是說出要斷絕母女關係,這還是第一次。“她突然來的電話?”
“我一直住在這兒,連娘家都沒有聯絡過,所以媽媽覺得不能對我這麼放任下去了。”“真的說了斷絕關係?”“真的。她說今後咱們母女誰也不認識誰,不許再跨進家門半步。”
以前也聽說過凜子的母親很厲害,卻沒想到說出這麼絕情的話來。“那麼,你母親還是不同意你們離婚嗎?”“不,她好像對這件事已經無所謂了。隻是說,什麼也不說就離家不歸,和別的男人一起住,這是不能容許的。我怎麼會養出這麼淫亂的女兒。”“淫亂的……”久木不禁重複道。
日日夜夜在這間屋子裏反複發生的事,或者可以說是淫亂的,然而不應該忘了那裏麵有著壓倒一切的愛。
“你跟她解釋了嗎?”
“解釋她也不會懂的。她還說,你太善了才會被人欺騙,男人不過是喜歡你的肉體。你被這種事弄得神魂顛倒,真是個可憐的女人。”
久木一句話也接不上來,凜子輕輕歎息了一聲。“我說不是你想的那樣,可是媽媽不懂。也是,這種事不親身體驗的話,當然理解不了了。”
雖說是母女,這也是個非常困難的談話。母親對陷入情網的女兒說,你隻不過是受到肉體的誘惑;女兒反駁母親說,根本不是那樣,媽媽沒有體驗過,怎麼理解得了。
奇怪的是後來母親一說出“誰也不認識誰”時,之前那麼反抗的凜子,受到了打擊,哭了起來,到底是母女連心呐。
不管怎麼說,把情感那麼好的母女拆散的罪魁禍首是自己,久木感到肩頭很沉重,越來越坐立不安起來。“我這回是真的沒處可去了。”
久木把手輕輕搭在垂頭喪氣的凜子的肩上。“沒關係,你母親早晚會理解的。”“她不會的,她沒有那麼深深地愛過。”“沒像你愛得那麼深?”“媽媽覺得無論做什麼,都以平凡穩妥為好。”
現在,凜子覺得自己作為女人超越了母親的世界。“媽媽不理解我也無所謂,隻要你理解我就行了……”“我當然理解你了。”
凜子忽然緊緊摟住了久木,央求道:“抱著我,使勁點兒。”
久木用力抱緊她,凜子又嚷道:“打我,使勁點兒。”“打你?”
“對,隨便打,我是個不聽話的孩子,快點打……”
說完凜子突然站起來,撕扯般地解開襯衣紐扣,自己脫起來。
久木不知如何是好,他從自己把衣服脫得一絲不掛的凜子身上,看到了和自己同樣孤獨的影子。
現在久木不但和家庭,而且和公司的同事們也疏遠起來,一個人飄浮在半空中,忍受著孤獨感的折磨。凜子也同樣被此生唯一的深重的愛所縛,越陷越深,最後眾叛親離,隻剩下自己孤單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