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葡萄園裏的意外發現(2 / 3)

冬天的田地裏,到處都有這種隨意堆疊起來高過人頂的巨大幹草垛。當然,葛朗台絕對不會讓它們就這樣腐爛在地裏。再過個幾天,它們應該就會被拉走賣掉了。

她的目光落在零散掉落在地麵的一堆幹草上。

清清楚楚,上頭滴了幾滴暗紅的血跡。

趁著地裏沒有種葡萄的冬天,佃農也習慣在他們認為可能有所收獲的地方架上個陷阱的,好等待那些沒看清楚一頭撞上去的倒黴野兔或者竹雞什麼的。葛朗台家隔三岔五就有佃戶送來靠此得到的野味來改善夥食。

是受傷逃脫了的兔子,或者野雞?

耳邊傳來一陣輕微的窸窸窣窣聲,雖然稍縱即逝,但聽得清清楚楚,就是從草垛深處發出的聲音。

出於好奇,歐也妮走了進去。當她看清到底是什麼時,即便算是經曆過世事了,也感到略微一驚。

不是什麼野兔或者山雞,倒在草垛堆腳下的,是個受了重傷的年輕男人——雖然他側臥在地,身體緊緊蜷曲在一起,臉也看不到,但從的身材和此刻保持著的身體姿勢來看,不難推斷出這一點。

他穿著普通的鄉下人衣服,一動不動地倒在地上,就像一個死人。

歐也妮眉頭微微皺了皺。

很明顯,這個人絕對不是莊園裏的人。那麼就是外來闖入者。會是什麼人受傷跑到這裏躲起來?

仿佛覺察到了有人靠近,原本趴在地上就像死去的人猛地睜開眼睛,陡然扭臉看了過來。

這是一張非常英俊的臉,哪怕此刻麵色慘白,像是失血過多所致,也無法掩蓋住這一點。而且,他應該有著過人的意誌力,這一點,從他眉峰和下頦的線條走勢就能感覺得到。但是,除了這兩點,歐也妮更加強烈地感覺到,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人。他比毒蛇還要冷酷。哪怕已經落到這種境地,此刻他看著自己的目光裏,也絲毫沒有恐懼或者類似該有的情緒,而是充滿了威脅和攻擊。

大約發現來人不過是個仿佛被嚇呆了的年輕女孩——憑著她的穿著判斷,應該是附近農家的女兒,這讓他似乎覺得威脅性減少了些。歐也妮注意到剛才那一瞬間他迸發出來的殺意倏然減弱了,但依舊沒有放鬆警惕,仍那樣緊緊地盯著她。

歐也妮也一動不動地盯著對方。

該怎麼辦?

短短不過一瞬間,無數個念頭已經在她腦海裏出現。很快,她就做出了決定——這是個危險的人。她應該立刻轉身就跑。以兩人之間現在相隔的距離和他負傷的情況看,他不可能追得上自己。

這個認知閃過腦海,她立刻轉身就跑——但是沒想到的是,她竟然判斷錯誤。就在她剛轉身的一瞬間,仿佛已經知道她的想法,這個男人竟然比她更早一步地從地上躍起,幾步就追到她身後,在她想要張嘴呼救的同時,一隻沾滿泥巴味道的手已經重重捂住了她的嘴,同時,她的雙手也被他反背到身後,緊緊扭在一起。整個過程,不過是在幾秒之間,他的動作象隻獵豹般準確而敏捷。

徹底喪失抵抗力的歐也妮被他強行拖著帶回他剛才藏身的角落。他的臂力異常得大,而且非常粗暴。歐也妮覺得自己兩隻被反剪住的胳膊仿佛要扭斷了,難以忍受的疼痛讓她不由自主地掙紮起來。

“我隻是誤入這裏。隻要你打消掉對我不利的念頭,我絕不會傷害你。”

一個壓低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歐也妮費力地扭臉,看到那雙眼睛距離自己不過數寸。深棕色的眼珠閃著幽光,冷冰冰地盯著自己。

她立刻點頭。

男人仿佛略微放鬆了些。忽然,歐也妮注意到一絲痛楚表情從他臉上閃過。她的目光稍稍往下,終於看清楚了。這個人的腹部受了傷,雖然已經被他自己用衣服上撕下來的布條草草紮了起來,但血似乎還沒止住。剛才他為了抓住自己,應該牽動了傷口,現在,新的血跡又從傷口處漸漸滲了出來。

活該。

歐也妮心裏冷冷地想。用目光示意他放開自己的嘴。男人猶豫了下。

“我再說一次。雖然我受了傷,但你要是想對我不利,我還是完全可以輕而易舉地扭斷你的脖子。”

他用充滿威脅的語氣再次提醒她一遍後,終於鬆開了一直捂住她的嘴。

歐也妮吐掉嘴裏被他手掌帶進去的泥巴,“請你也鬆開我的胳膊——快要被你扭斷了。你放心,我不敢對你怎麼樣。”

男人終於也鬆開了剪住她胳膊的手。

他微微耷拉著腦袋,稍顯無力地靠在草垛堆上。一隻手緊緊壓住自己不住往外冒血的傷口,臉色白得更加可怕。但眼睛一直緊緊盯著歐也妮,仿佛隨時準備撲上來扭斷她脖子一樣。

“你想怎麼樣?”

歐也妮揉著自己的胳膊,皺著眉,低聲質問。

她不想問他姓名,也根本不打算知道他的來曆——雖然,國王路易十八已經在四年前重新登上了複辟王朝的王位,也不再有人會再害怕已經被羈押在遙遠聖赫勒拿島、此生再無回來希望的活死人拿破侖·波拿巴,但這並不表示政局就此穩定。拿破侖二世的擁戴者、野心勃勃的王弟阿圖瓦伯爵,甚至就連此前死於獄中的路易十七的死忠黨也時不時會出來鬧點事——這些和索繆城以及住在這裏的人完全無關,最多不過是給他們在閑暇時分提供一些打發時間的話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