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卻詭秘地笑,說:不是那地兒了。
劉婉香說:換地方了?又搬到哪兒了?
倪的笑更詭秘了,笑裏麵還透著得意和陶醉,悄聲細語地對劉婉香說:不是換地方了,而是,換人了。
劉婉香意想不到驚愕地叫出聲來:啊!科長,你也……在外頭掛上相好的了?
倪說:領導都能整相好的,我憑啥不能?我向領導學習!倪說的是張子善。倪拍拍劉婉香的肩膀,臉上洋溢著隻有新婚燕爾才有的幸福,看出倪的這個相好他才搞上沒多久,正在新鮮勁頭上,倪囑咐道:“給你新嫂子送去。”
劉特務隻有去給倪新掛上的姘頭送戒指,這是國民黨特務的新業務。
倪的姘頭是天津紅橋區的一個底層街道婦女,姓名不詳,戶口簿上的名字是何張氏。倪雖然在外頭掛相好,但是他很講究度,倪平時聊天跟人說過:領導搞的都是女學生女幹部,都是高級人兒。我級別不夠,我不能越過領導去,啥事都得講長幼尊卑先後次序,我就湊合著找個底下的吧。於是倪就找了這個街道上的何張氏。何張氏不認識字,但認得黃金,見到劉婉香送來的金戒指,高興得都要瘋了,這是她生平第一次穿金戴銀,這在過去的舊社會像她這樣的勞動婦女是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何張氏很感謝劉婉香,待問清來人是姓劉時,何張氏很誠心很實在地對劉婉香說:“劉同誌,盡管你是看俺們家老倪的麵子來送我戒指,但俺還是要好好謝謝你!俺也拿不出啥好的來謝,俺也是個實在人,不會說那些個虛頭巴腦的。這樣吧,俺和你們科長相好,你要是也想樂和樂和的話,那你也來。”何張氏說著就寬衣解帶,要感謝一下劉婉香。劉婉香嚇了一跳,一時遲疑著。劉婉香也很想做性事,自從他來到天津當特務,已經好幾個月了都沒有碰過女人。但劉婉香還是克製住了。劉婉香想:他要是和這個何張氏搞了,萬一哪天她嘴一鬆,露給了倪科長,那一切事情就徹底砸了!劉婉香想到黨國的任務,克製住自己,婉拒了何張氏,說:“大姐,謝謝你了,你是俺們領導的人,我哪能不尊重領導呢!”何張氏說:“劉同誌你不搞啊?那行,我可是實心實意想要謝你的,是你不讓謝的。”劉婉香說:“是,是我不用你謝的!”何張氏卻接著說:“劉同誌,雖說你不讓俺謝你,但有句話俺還是要跟你說。”讓劉婉香沒有想到的是何張氏把那枚戒指又還給了他,說:“劉同誌,老話說,送人要送雙,送雙心意長!你單給俺送個戒指,俺看你對俺們家老倪還是不夠實心!”何張氏說,如果劉婉香真是有心的話,就再給她買條金項鏈,和這金戒指配成雙,要是就單送個戒指,她不要。
劉婉香簡直傻了,何張氏,這娘們兒,是趁機在敲他啊!劉婉香攥著戒指發蒙地走出何張氏的家。走到大街上,他不知道往哪裏去,就在馬路牙子上蹲下來發呆。劉婉香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再買一條金項鏈,少說還得再花幾十塊大洋,這咋再開口去要啊!劉婉香覺得他再沒法向國民黨去張口要錢了,買戒指的錢還是國民黨工作站從牙縫裏摳出來的呢,再去要錢,國民黨肯定跟他急了!說不定國民黨根本就不信這項鏈是行動對象開口要的,還會認為是他劉婉香想乘機敲詐黨國一條金項鏈哩,一急之下,把他殺了都難說!可是,如果不給何張氏買這條金項鏈,倪就不會把他調進小洋樓去,他拿了國民黨的錢買了戒指,卻連暗殺目標都接近不了,黨國不是更要殺他嗎!劉婉香越想後果越嚴重,心如刀絞。劉婉香想起當初倪的婆娘開口向他要東西,才不過要一罐鹹鹽,這才沒過多長時間,就貪成了這樣,這腐敗的速度也太快了吧,還讓不讓人活了!國民黨特務劉婉香發愁地在馬路上哭了起來。
劉特務被逼哭了。
劉婉香哭著想:實在沒有辦法,那就隻有去偷了。
劉婉香被捕後在審訊時交待:1951年2月前後,因為沒錢給倪科長的外室買項鏈,他隻有去偷豬賣。他隻會偷豬,別的不會,和豬打交道是他擅長的。他在地委機關食堂先拿了饅頭,用酒泡了,揣在兜裏,又利用他在石家大院當勤雜工的便利,把大院裏運垃圾的架子車也偷了出來,到楊柳青周邊的村子裏去偷。他有本事嘴裏“啾啾啾”地叫,就能把肥豬引逗得自己一路小跑過來,這都是他過去騸豬時學來的。而後他就喂那跑過來的豬吃泡了酒的饅頭,讓豬醉倒,扛到架子車上拉到楊柳青街上的肉鋪去賣。有時也拉到天津市裏做肉罐頭的廠子去賣。一頭豬能賣一塊半到兩塊大洋。為了能快掙錢,他也偷過驢、馬和騾子,這些大牲口賣的錢多。到湊夠買項鏈的錢,他就不偷了。去村裏偷這些牲口是很危險的,他光讓狗就咬過三次,最慘的一次是讓一隻大柴狗一口就把腿肚子上的一塊肉撕扯了下來,他去給何張氏送項鏈的時候,腿上還裹著紗布,走道一瘸一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