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振奮非常渴望去接洪小莉下班,下班高峰時的公交車能把南瓜擠成南瓜餅,這樣一來,劉振奮就可以有充足理由肆無忌憚地抱著洪小莉,即使洪小莉想拒絕都沒有空間,對此,劉振奮無比享受。
可就是那個聖誕夜之後,洪小莉對他的態度有了變化,若即若離的,幾次拒絕了他的邀請。還有一次不知怎麼的談起了健強,洪小莉脫口而出:你怎麼一點不像你哥哥,他不僅比你漂亮許多,還是個大學生呢。這句話讓劉振奮感到父親在場,他也總是以這樣的口氣指責自己:你看你,跟你哥哥,就不像是從一個娘肚子裏爬出來的。父親的指責已屬老生常談,而此番從洪小莉的嘴中流出,劉振奮倍感受傷。
劉振奮知道自己對洪小莉做過什麼,他吻過她幾次,撫摸過她,都是穿著衣服的,僅此而已了,其他的他真沒幹過,他不可能搞大她的肚子,這點常識,劉振奮還是有的。
劉振奮依然坐在被窩裏,劉健強坐回了椅子,兄弟倆麵對著麵,想著各人的心事,中間隔著劉健強的單人床及過道,太陽將樹的影子印在地上,時空都消失了或置換了,他們彼此的存在既沒被關注,也未給打擾。
“兩個人傻坐著做啥?”母親進來了,她直接走到劉振奮的床邊,一把掀開了他的被子,“真臭,晚上又沒洗腳。”“去,健強,叫張姨上來拿被頭抱出去曬曬。”“我講你,”母親轉向跳到床的另一邊正手忙腳亂穿衣服的劉振奮,“你為啥老是這麼邋遢。”
劉健強下樓去了。母親盯著劉振奮套上毛衣,穿了罩褲,“毛線褲呢?做啥不穿。”“我不冷。”“死要好看,生了毛病你可不要亂哼哼。”母親隨手撿起床上的棉夾克,向對麵的劉振奮扔了過去,自己依著床頭的鐵架在劉健強的床上坐了下來,“你給我講講,那個女的到底是怎麼回事?”“什麼怎麼回事?”“她叫啥名字?住在哪裏?做啥工作?”“她叫洪小莉,就住後麵的339弄,是個賣皮鞋的。”劉振奮背靠著牆,叉著手,兩隻腳不停地交換著,一曲一直又一直一曲。“你能不能不動啊?你坐到這裏來。”母親拍了拍對麵的床沿。劉振奮用雙手撐住了床,縱身一躍,跳過自己的床,坐到母親指點的那個位置,“媽,你別信她亂說,我沒幹那事。”他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雄赳赳地昂著頭。“那她為啥一口咬定是你?你在跟她搞對象?”母親拔下了耳根後的發卡,將一縷散發收攏,用發卡別上,雙手拂了拂頭發又問:“你在跟她搞對象是嗎?”一陣沉寂,劉振奮看著母親,他從母親的眼神裏讀不到任何東西,猶豫了片刻,他終於說了一句:“算是吧。”“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啥叫算是吧?你給我講清爽。”母親的臉色明顯不悅起來,她的眉間湊攏了。“就是,就是,”劉振奮支支吾吾的,“就是,就是我喜歡她,可她不喜歡我。”這個回答出乎了母親意料之外,她愣了一下,身體不由得向上挺了挺,“她不喜歡你,那她喜歡啥人啊?”“她喜歡健強,她吃死健強了。”“你有弄錯嗎!健強跟她有啥關係啊?”母親的眉毛高挑起來,聲音拔高了許多,從D翻到了C,“是你講的,我等一下去問健強,要不是的,看我怎麼收拾你。不過,那女的肯定不是好東西,狗頭抓抓,貓頭抓抓,想做啥?”母親邊說邊站了起來,瞪了一眼劉振奮,氣呼呼地下樓去了。
母親生氣了,劉振奮很高興,他想用一句成語形容眼下的狀態,憋了半天想出一句:調虎離山,想想不太貼切,移花接木,也不妥當,轉移視線,這句是成語嗎?他有點吃不準。
劉振奮哼著小調下樓,在樓梯的最後三級停住,他四下打量著客廳,客廳裏沒人,父親書房的門緊閉著,門上的玻璃被貼了一層白紙,看不到裏麵的情景卻聽得到裏麵的動靜,他非常清晰地聽見父親正在喊叫,“真是女人見識,你去找她,不就表明是你兒子幹的嗎?那王八蛋不是說他沒搞過嗎?你不消停點,還自己湊上去啊。”“你講怎麼辦?事情總歸要解決的呀。”母親的聲音也很響亮。“不理她。”父親把桌子拍得砰砰響。“不睬她,你講得輕巧,她要是再到你單位去那咋辦?”書房裏突然就沉寂下來,劉振奮似乎一目了然地看見父親痛苦地抱著頭,趴到了寫字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