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七是驟然驚醒的。
房間裏暖意融融,外麵飄著大雪,整個世界都在熟睡……
但是大狗是醒著的。
他是坐起來的,側著頭,警覺地聽著什麼動靜。
蘇七覺得有點挫敗--這隻流浪狗的反應,竟然比自己還快。
於是他踹了大狗一腳,然後從床上翻身起來了。
“去叫黃文,有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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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按照蘇七的計劃,寧澈是不可能找到他們的。
但是,如果寧澈會讓蘇七的計劃如期進行的話,那他就不是寧澈了。
彼時正是淩晨三點,最冷的時候,N城又開始下起大雪,黃文的房間關著門。
蘇七不是沒有想過,推開門,看不見人。
看到床上還躺著一個人的時候,他心裏,其實是鬆了一口氣的。
黃文畢竟不是刀尖上過活的人,蘇七推開門,他還是睡著的,直到大狗走過去,拍了拍他肩膀,他才驟然驚醒。
“誰!怎麼了?”他第一反應是去摸枕頭下的槍。
蘇七站在門口,穿修身風衣,瘦成一個剪影。
“起來,有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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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文家在三樓,沒有裝防盜窗。倒不是裝不起,而是逃跑的時候方便。
這幾年,雖然風平浪靜,但是誰沒有個萬一呢。
“我們從窗戶走……”黃文披起羽絨外套,從床頭櫃子裏拿出一疊錢來--自從決定跟隨蘇七開始,他就做好了這樣的準備。
“不能從窗戶走。”寧澈叫住了他。
如果這樣深更半夜來抓人,卻連窗戶那條路都沒有堵死的話,就不叫寧澈了。
“你能逃出去嗎?”他這句話是問大狗的。
大狗點點頭,然後又搖頭。
蘇七揪住他衣領,迫使他低下頭來,附耳在他耳邊:“逃出去,把外麵的人都弄死,然後來找我。”
大狗認真地看著他,混血男人有著深刻輪廓,就算在一片漆黑中,也讓人看見他目光灼灼。
蘇七拍了拍他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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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文沒有抱怨為什麼蘇七讓他留下來。
他隻是握緊了手裏槍,看著大狗消失在他臥室門外,然後靠近了窗戶,挑起窗簾一角。
“別看。”蘇七在他後麵冷冷道:“你隻能看到他想讓你看到的東西。”
夜裏又下了雪,外麵白茫茫一片,路燈燈光昏黃,樓下停著一排黑色轎車,幾個打手模樣的人站在車旁,吸著煙。
黃文悻悻地看著蘇七。
蘇七拖過一張椅子,放在窗戶左邊,背對著窗戶,坐了下來。
“你如果覺得無聊,就去門口守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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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前,黃文曾見過一次寧澈。
那次是三年前,正是盛夏,N城到處都是蟬鳴,紫薇花開得正盛,那個傍晚,整個西城一片火紅,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火燒雲。
那時候,黃文就在西碼頭。
他那時還沒資格參與到這樣的行動中,隻是知道,是自己上頭那位的動作太大,惹惱了S城的蘇七爺,所以派了最得力的助手來,要給這東南亞來的暴發戶一點厲害瞧瞧。
但是,那時候的黃文怎麼也想不到,傳說中替蘇七爺鎮著半麵江山的寧澈,竟然那樣年輕,也那樣的……貌美。
黃文總也記得那個傍晚,他擠在躁動的圍觀人群裏,遠遠看見一個人,站在碼頭邊緣,一個廢棄的集裝箱上。一起混幫派的兄弟,告訴他那就是寧澈。
他穿一件黑色襯衫,袖口領口露出的皮膚雪一樣白,那樣豔麗眉眼,卻沒有一點女氣--他身上的戾氣太重,也隻有這樣多的殺氣,才鎮得住那樣的眉眼。
他站在那裏,看著滿天大火,點了一支煙,慢慢吸完。
有保鏢樣的人恭敬地和他說了句什麼,他按滅了煙,從集裝箱上走了下去,留一個猶讓人膽寒的背影。
從那時起,黃文就一直疑惑,傳說中的蘇七爺,究竟是個怎樣的人,能讓寧澈這樣的人,也甘心做他的手下。
沒想到,寧澈其實是不甘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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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文站在自己家門邊,靜靜地等待著。
他不知道自己在等著什麼,也許是等著寧澈的打手轟開防盜門,端著衝鋒槍破門而入的瞬間。
但是,他沒等到意料之中的槍聲。
他等到的,是一聲幾乎稱得上優雅的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