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算情侶了,可是直到現在,
鳳凰山下黑夜裏的這對情侶,
還在走,盡管從前後走成了並肩,
真正要走進他們的殿堂,那一條心路,
——究竟還有多遠?
12
廢墟上正在開滿鮮花,
曆經劫難的那些臉龐上綻放笑容。
然而同世界上所有的災難一樣,
還有多少生離死別的陰影,
多少恐懼,多少心理餘震四麵埋伏,
還需要多長時間能夠撫平?
這是比廢墟上的援救,
比重整河山更沉重的叩問。
北川縣的馮翔自縊身亡了,
在“5·12”周年的日子。
一年前廢墟上的英雄,
一年災後重建的先鋒,
一年了,三百六十五天,
無人訴說的痛苦煎熬,
讓他最終選擇親人的忌日,
跟隨他們而去……
沒有理由指責他的選擇,
他能夠承受的每一天都盡職盡責,
他把生的最後的日子,
全部給了這塊飽經創傷的土地。
盡管如此,我依然願意把曼德爾斯塔姆的詩,
作為生者為他敬獻一副挽聯——
“我將從死者中升起,
說太陽正在閃耀。”
那個感動中國的“敬禮娃娃”,
感動中國以後,在醫院,
遭受了無人知曉的心靈重創。
病房裏鮮花、閃光燈、鏡頭、熒屏,
無休止的采訪:你怕嗎?
你為什麼要敬禮,你當時想到什麼呢?
如此追逼,郎錚無處可逃。
郎錚不說話了,
眼前盡是那些廢墟、那些垮塌。
他不願見陌生人,
甚至外麵隻要有一點兒的響動,
也趕緊把頭埋在母親懷裏。
一個小孩,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小孩,
該回到小朋友中間,
回到童話世界裏。
一個個近乎愚蠢的問題,一遍遍
把他拉回到那個黑色的日子。
所幸有唐山遺留的教訓,
所幸有心理學者站出來及時幹預,
小郎錚恢複了他的天真、活潑,
甚至那麼一點兒調皮和搗蛋,
回到他自己的年齡生長和心理生長。
記住他曾經感動了中國就夠了,
更希望他長大以後,
成為真正的英雄。
舊金山、東京、智利和海地地震,
無一順利度過“心理事件爆發期”。
幸存者潛伏的絕望,
救援者不能釋放的精神壓力,
災後自我無法轉換和消減的複製記憶,
災難陰影步步逼近,揮之不去。
教育部提前介入,三下四川,
連續舉辦教師心理康複培訓班。
都江堰新建小學的蘇小鳳,
把學生一個個在腦海裏排隊、梳理,
從最小的細節開始嗬護。
德陽一小的董群英,有針對性地
關愛和疏導每一個孩子。
江油建設路小學陳樺,
把自己大部分時間留給孩子,
隨時把握學生出現心理問題的可能。
青川教師進修學校的王學俊,
把自己的體會和心得,
毫無保留地與其他老師交流,
災區學校裏悄無聲息地流淌一條溫暖的河。
如果抗震救災是一場戰爭,
這就是戰爭中的一條隱蔽戰線。
舉國上下,來自醫療機構,
心理學術研究機構,
以及民間誌願者數以萬計默默無聞的人,
加入這個非常行列。
噩夢醒來,災後可能出現的心理風暴,
開始漸漸平息……
遭受滅頂之災的北川,遍地傷痕。
王華碧的一個溫馨的家,
折斷了頂梁的支柱,丈夫遇難,
這個整天生活在蜜罐裏的“全職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