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我已經是最幸福的女人了。我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就喜歡上了你。明明知道你哪都不好,既不上進,又喜歡亂花錢,可我就是喜歡你。我知道你什麼都沒有,隻有一張嘴天天油嘴滑舌地沒正經。可我一天看不到你,就想得要命。知道嗎,明明我知道你有那麼多缺點,但是怎麼都忘不掉你。在醫院的時候,我看著你被我兩個哥哥打,我死的心都有了,可我不能那麼自私。我看著他們把你拖出去,我真想攔著,可我不能。還有,在醫院外麵,明明知道那些話能把人傷死,可我還是跟你說了。我是怕給自己留後路,我是怕看到張陸明再跑回來找你,我必須把這條路堵死。天知道那時候我的心都快碎了。劉義,對不起。”
她這麼一說,把我的心都攪亂了。
我將戒指套在她的手上,有些大。看來這些天她瘦了不少。
我說:“過去的都過去了。咱們還要過好日子呢。”
這一夜,我們和衣而眠。孟芸說她有些不好意思,還需要時間來適應自己的新角色。後來她告訴我,她那天“大姨媽”來了。幾天後我們才圓了房。
快天亮了,她暈暈沉沉地入睡了。她睡的樣子真美,像一個純潔的布娃娃。雖然她沒有化妝,但比有些女人化了還要美。我對著她的唇,輕輕一吻,轉身披上衣服上班去了。
在這座小鎮的超市裏,我不能像以前那樣,時而坐著,時而打遊戲,我必須像一個真正的保安一樣。孟芸永遠不會知道,我在決定追她的時候,就將她公司對麵的超市買了下來。也就是說,我才是那家超市真正的老板,所以我可以肆無忌憚地給她拿飲料,拿一切她喜歡的東西。所以那些小兄弟才會那麼識相,看到她來都走了出去。
可是在這裏,我輸不起。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如果我照搬老樣子,早晚會有人嘴不嚴,走漏了風聲,到時候孟芸聽到了會做出什麼事情我就不知道了。我們倆身上,有三哥的命。如果她知道我家產千萬,卻不肯給三哥拿出區區治病的二十萬,她會怎麼對我?二十萬,也就是我平日裏請朋友吃頓飯的錢。但在三哥身上,卻能買他好幾年的命。孟芸呀,孟芸,你現在在我的心裏,已經是第一位了。
我不能想象沒有她的日子。如果這次再失去她,那麼真的是一生一世,不再相見了。
超市的工作很苦,老板不想多雇人,忙的時候我什麼都得幹:收銀員、搬運工,甚至是保潔員。我對這些一點怨言都沒有。大家都說劉義這個小夥子仁義,什麼活都不撿。如果發展不錯的話,年底會評上優秀員工的。每當這時我就會調侃:“老板,那工資漲點吧,我的幹勁會更大。”
超市的老板叫財叔,長得就像隻招財貓,人卻精得要命。
財叔佯裝不解道:“一千塊已經不少了,在這裏夠花了。這樣吧,你想買什麼東西,我算你進價。”老板娘是一個有些風騷的中年婦女,看到來往的男人就拋以媚眼,若是女人就迎以笑臉,老板對此視而不見。他們兩口子倒也挺和美的。
每當看到老板兩口子坐在超市門口閑聊,孟芸就說:“劉義,以後咱們有這樣一間超市就好了。我收錢,你進貨。”
“為什麼喜歡超市?”
“那是因為,就不會等到下班才看到你了。還有呀,我喜歡吃什麼,都不用結賬。”那時她已經從陰影裏走了出來,而且懷了我的孩子。
言歸正傳,對於老板的誇獎,我一笑而過。天知道,我把這些驢一樣使的體力活都當成贖罪。每多幹一些,我就希望天上的三哥能夠原諒我一些。身體的麻木,讓心靈不再滿是愧疚。老板很欣賞地要大家向我學習,我著實嚇了一跳。鏡子裏的我,三十多歲,還是蠻精幹的。我隻想和我喜歡的女人過上好日子。記得以前無聊,我也到超市胡鬧過:我像孫子一樣伺候老板,然後下班的時候,我的女秘書來了,開著我的蘭博基尼,當時老板的表情真是太有意思了。見過開蘭博基尼的保安嗎?你們應該都沒見過。一個軲轆,就能把他的超市買下十個來回。
而此刻,我對這種遊戲再也不感興趣了--這輩子可能也不會玩了。我背著五箱摞在一起的啤酒,使盡全身的力氣艱難地走著。繩子勒進了我的肉裏,像是一條帶火的鞭子嵌了進去。我對自己說:不疼。
除了負責這些,我還得手腳麻利地收錢,找零,並將貨品以最快的速度放到塑料袋裏,而且是麵帶微笑服務,就像是一個不能停下的陀螺。這下孟芸該說我上進了吧。那個遊手好閑的劉義已經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大多數時候,孟芸下班早,就做好飯菜等我回家。雖然材料簡單,但有家的味道,五星級的廚師也做不出這種味道。因為她是做給喜歡的人吃的。每翻一下鏟子,都在想著我吃的樣子。我真不明白,就我這麼一個人渣,憑什麼得到她的愛?我靜靜地吃光了她做的飯菜。
“手藝還沒退化。”我說道。
“那你還不幫忙收拾?”
在狹窄的廚房裏,我和她的身體碰到了一起,不禁激起了一陣電流。像是第一次接觸女人一樣,吻在她滾燙的唇上。她抱著我,手裏還拿著盤子一一下一刻是碗盤跌落地麵的聲音一一我抱著她,挪出廚房滾到屋裏的床上。
枕巾上印著大紅喜字一一這個小鎮上實在沒有什麼新潮的玩意,都像是“文化大革命”那些年剩下來的一一床單上印著:毛主席教導我們知識青年要到農村的廣闊天地中去。隻有婚被,是大紅的緞麵,上麵是手工刺繡的鴛鴦戲水,才有點像是新婚的樣子。這一瞬間,我怎麼有穿越的感覺?我就像是偶然流落到此的城市知青,孟芸就是鄉間的淳樸女子,我們在這裏相愛了,我為了她願意留在這裏,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