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章 貧民窟裏的百萬富翁(14)(1 / 3)

多年前,我和弟弟剛來到這座城市,隻剩下一個饅頭。我那時候發誓,一定要成為這座城市的主人。為了爬到金字塔的頂端,為了高高地站在這裏,隻要給錢,不管賣什麼都行。

我和弟弟在工地上給人當過小工,在飯店裏給人刷過盤子,為了省錢吃客人吃剩下的東西,就這樣,我們還是沒掙到錢。我常問自己,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我要怎樣才能像那些我服侍的人一樣。他們穿得人模狗樣,坐在寬敞的大廳裏,吃著貴得要死味道差得要命的食物,對我們這些服務員像狗一樣吆來喝去。那時我就在想,憑什麼他們能活得如此光鮮?我一個小工,一個服務員,即使幹一輩子,即使累死,也掙不了一頓飯錢。憑什麼他們坐著我站著?憑什麼他們吃著我看那時候我就對我的弟弟一一我唯一的親弟弟一一劉長說,看著吧,哥早晚有一天會讓你過著和他們一樣的日子。

劉長當時還笑我:“哥,你就吹牛吧。不可能的事情,咱們這輩子就刷盤子的命。下輩子也是。”彼時,我和他的身邊,高得似乎要頂上天堂的盤子,在我和他的手中飛一樣地奔流著。終於,盤子一瞬間落到了地上,碎得不成樣子。每一塊都尖銳地刺在我的心上。老板衝了進來,對我說,劉義,你要死嗎?你知道這些盤子值多少錢嗎?你賠得起嗎?

我的手劃出了血口,好長的一道,但沒有人對這個傷口問一句。那些平日裏處得和睦的大廚和服務員,都朝我和劉長不懷好意地笑。老板又說,劉義,你這個月的工資不用要了,還有下個月,你得給我賠盤子,直到賠完為止。

我的手在流血,血順著大腿,流到地上。我說,老板,給我一個機會,我會讓你得回盤子錢的。相信我一次。

我將那些盤子的碎渣收拾起來,向餐廳的舞台走去。我強打著笑容說:各位觀眾,你們今天晚上有福氣了。看慣了那些光屁股妞的表情,你們想不想看一些刺激的?想的話就請鼓掌吧。我要讓你們見識一下什麼叫真正的血腥。

我將桌布展開,將那些碎渣抖出來,我光腳踩了上去。一片驚呼聲,腳抬起,再踩。剛開始真的很疼,但後來,一點感覺都沒有了。

我在那堆碎盤子的上麵跳起了家鄉的舞蹈。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在這種地方,用這種自虐的方式來折磨自己。家鄉,不就是家的故鄉嗎?有我最喜歡吃的鐵鍋燉大鵝,有我最喜歡的漫山紅葉,還有紮著兩條麻花辮子的姑娘。每個離開故鄉到異地拚搏的人,都愛唱家鄉的歌,都愛看家鄉的人,可他們為什麼要遠走他鄉?隻有兩種可能:一個,是自己的家鄉沒有他鄉好;一個,是家鄉給不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我和弟弟屬於第二種。我們需要錢,需要不算太多的錢,蓋一座小房子,然後我和他一人娶一個不算美麗但卻很善良的女人,再生一大堆娃。這就是我們離開家鄉的最初目的。但隨著在異鄉的漂泊,我才意識到,人是分等級的,就像菜市場上的牲口一樣,分三六九等。同樣是孩子,我們家鄉的人隻能喂母乳,城裏的卻喂高價奶粉一一後來聽說他們的奶粉也不好,著實讓我心理平衡了一把。

我喜歡鬆江市的高樓,喜歡這裏的漂亮女人,更喜歡夜裏的紙醉金迷,所有的一切對我來說是那樣新鮮,值得我用一切去交換。我想在這所城市裏有一幢屬於自己的房子--憑什麼他們生下來就生活在這裏?我和弟弟就不能?不知哪本書裏說過的一句話:人人生而平等。人生下來是不平等的:有些人生下來就不用努力就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有些人窮盡一生也不會得到那些。

不過,我們有追求的自由,不是嗎?那些富二代甚至是富三代,他們祖上總有一輩是白手起家的。既然投胎無法選擇,那就讓我的孩子成為富二代吧。做富二代的爹、富三代的爺爺也是不錯的事。

我和弟弟一直在漂著,每天夢想著如何漂在這些趾高氣揚的城市人的頭上,讓他們不再用鼻孔看我們。

腳下的瓷片已經變成了紅色。我拿著麥克風大喊:你們覺得刺激嗎?覺得刺激就給點賞錢吧!我和弟弟隻要路費就夠了,讓我們回家吧!接著又唱了幾首怪聲怪調的歌。台前的幾位女士嚇跑了,有個還邊跑邊吐。我還以為城裏人都說喜歡刺激,都喜歡這一口--否則也不至於一邊吃飯還一邊看女人脫衣服。

幾個保安衝過來,企圖用棍子將我趕下台。我笑著說,來呀,來呀,鬧出人命來,就不怕沒人不給錢了,你們打死我好了,哈哈……

哈哈……

我早就活夠了,我希望他們把我打死--這樣還能給弟弟掙一筆路費。可他們遲遲不敢靠近,呆呆地一邊看著我,一邊看著前排的一個女人。女人穿著高領的深紫色禮服,麵帶微笑,手裏端著咖啡,輕輕囁著,半晌才道:“我看夠了。麻煩給他治傷吧。”說著將一張淡黃色的卡扔在桌子上。

我從沒享受過這樣好的照料。腳傷很快好了,弟弟每天都在我身邊伺候著。我問他,我們都不幹活,工錢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