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大街算得上是翟京最熱鬧的地方了。雖沒有那些京官府邸的朱門高牆,卻是商家聚集之地,酒樓茶肆更是賓客不斷。隻是,今日這朱雀大街的熱鬧景象,卻又多了一個緣由。

自半月前,朱雀大街中央就搭起了這座二層高的竹樓,竹樓搭建得及其簡單,並不似要做長遠用途,雖然來往行人都不免猜測議論,卻無人知曉這竹樓究竟要作何用。直到兩天前才有消息傳出,原來,這是為翰林學士梁逸賓之女所搭建的繡樓。

說起這位梁翰林的千金,也算得上是“紅顏薄命”了。梁家小姐,小字韻兒,身為翰林之女,自幼便飽讀詩書,琴棋書畫無所不通,早在豆蔻之年便已芳名遠播,連先皇後都曾將她召進宮中一見,深得先皇後的喜愛,甚至還有傳言,說她是未來太子妃的人選。

太子十七歲大婚,太子妃卻不是這位梁小姐。這梁小姐原一心等著做太子妃,一等便等到了十八歲,太子妃沒做成,也錯過了大好的年華。

據傳太子也曾有意,將梁小姐納為側妃,封她做個夫人,可偏偏這梁小姐也是個心高氣傲的,絕不肯屈居人下,竟一口回絕了。連太子都敢拒絕,這是何等的脾氣?何況若是太子覺得失了麵子,懷恨在心……原本有心上門提親的,盤算之下也就猶豫了,這梁小姐的婚事自此便耽擱下了。

如今,梁小姐早已過了雙十年華,卻仍待字閨中,於是才有了這朱雀大街的繡樓,有了梁小姐欲拋繡球選婿一事。或是梁翰林的麵子勾搭,抑或是皇家覺得愧對了人家,這一次,皇上更是欽賜的繡球與黃金千兩,讓梁小姐一時風光無比。

自寅時起,繡樓之下便陸陸續續有人駐足。繡樓外紅紙黑字的告示上寫的明白,但凡年紀在十六至四十之間,現無妻室者,不論身份背景,皆有機會接下梁小姐的繡球,成為梁翰林的乘龍快婿。

能娶到翰林之女,可是平民百姓想也不敢想的,以前是怕得罪了皇家,如今有皇上欽賜繡球,那梁小姐的才貌雙全又是人盡皆知的,想要一試運氣的,自然大有人在。

“一個禦賜的繡球,就這麼好用?”白衫青年站在人群之外,打量著漸漸擁擠起來的人群,眉頭蹙了下,卻不禁一笑,帶著些不屑的味道,“文太師的主意果然不錯。”

“這一次,文太師也算是為太子殿下解決了一個麻煩吧。”應話的,是站在旁邊,穿著青衫的年輕人。

“可惜太子卻未必領情。”白衫青年像是在自言自語。

“二殿下?”青衫男子一怔,有些不解似的看向對方。

白衫青年一笑,“我隨口一說,你不必當真。”

身著青衫的男子,是禦史淩紹卿的長子淩騫遠,而他口中的二殿下,那位白衫的青年,正是當今的二皇子軒轅澈,為當今的塗皇後所出。

文太師是先文皇後的父親,也就是當今太子的外公,頗受皇上倚重,所以文皇後之子未滿周歲便被立為太子。可惜文皇後故去太早,太子與這位外公並不親厚,這些事,莫說是曾為太子伴讀的淩騫遠,便是京城中隨便一個喜好打聽的,也知道一些。不過,二皇子所謂的“未必領情”,又是什麼意思?

過了申時,梁家小姐終於登上了繡樓,一身朱紅羅裙,手中拿著禦賜的繡球,繡球上垂著金色的流蘇,甚是惹眼,隻是梁小姐臉上冷冷的表情,帶著些不甘願,卻不像是待嫁的新娘。

繡樓下的人群騷動起來,往前擠的,往後退的,盯著梁小姐手中的繡球伺機而動的……原本隻打算看熱鬧的軒轅澈,被人群擠得跌跌撞撞,原本同他站在一起的淩騫遠也不知被擠到哪裏去了。一沒留神,他便被擠了一個踉蹌,狠狠撞上了身後之人。

“哎呀!”一聲驚呼,聲音不大,低低的。

軒轅澈連忙轉身,卻看到一個少年,正揉著後腦,微微皺了眉頭。想來這少年也是因為人群擁擠,才和他撞到了一起。

那少年抿著唇,斜挑了眼睛,看向軒轅澈,卻不說話。

應該是在等著他道歉吧?軒轅澈笑了下,正要開口,沒想到人群再度擠了過來,軒轅澈腳下不穩,便直衝著那少年過去了。

“啊~~~~”還是一聲驚呼,那少年結結實實地被擠到了軒轅澈的懷中。

退無可退,躲無可躲,那少年隻能在軒轅澈的懷中抬起頭,擰著眉毛瞪向他,嘴唇微微鼓了起來,白皙的臉頰染上了淡淡的紅。

這是什麼?哪裏來的香氣?淡淡的,不似花香,暖暖的很是讓人舒服……鼻端隱隱有一股淡香,讓軒轅澈怔了一下。

繡樓之上,梁小姐猶豫了一下,猛地一閉眼,終於將繡球拋了出去。人群呼啦一下散開,有了空間,那少年便急著將軒轅澈推開,低著頭整了下衣衫,卻不想頭上又不知被什麼打了一下。

天底下就是有這種巧合!或許是想著搶到繡球的人實在太多了,大家都衝著繡球搶了過去,繡球卻在眾人手中拋來轉去,誰也抓不牢,最後竟一脫手砸到了那少年的頭上。少年原本也像是來看熱鬧的,卻沒料到一抬頭,繡球就落到了自己的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