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土堆上搖搖晃晃地站了一會兒,完全顧不上自己的危險。當我待在廢墟裏的時候,隻考慮到我們眼前的安全。我完全沒有了解世界上發生的事情,也沒有預料到眼前這個陌生的景象。我曾經想象著希恩變成一片廢墟——我發現四周的景色變得非常怪異,仿佛來到了另一個星球。
這個時候,我產生了一種人類所難以體會的感覺,而這種感覺是受我們人類控製的動物所熟知的。我覺得就像一隻兔子回到了自己的窩裏,突然發現十來個人在挖一座房子的地基。這種感覺在我的腦子裏慢慢變得清晰,讓我在以後的好幾天裏感到壓抑,在火星人的腳下,我們給剝奪了主宰的地位,不再是萬物之主,隻是動物的一種。我們在火星人麵前,就像動物在人的麵前一樣,隻能悄悄窺探,四處奔逃,躲躲藏藏,人類的威嚴和統治權已經蕩然無存。
然而我這個奇怪的想法很快就結束了,我惟一能感到的隻有因為長期禁食所造成的饑餓。往土坑的另一邊看過去,在紅草覆蓋的圍牆後麵有一個園子,園裏的土地還沒有長出紅草。這給了我一個暗示,我邁步進了齊膝深的紅草,有的地方的紅草長到了我的脖子那麼高。茂密的紅草提供了很好的藏身之處,使我感到很安全。圍牆大約有六英尺高,我試著想翻過圍牆,可是兩腳卻跨不到牆頭。於是我沿著牆跟走了一圈,在一個牆角那裏,我踩著牆上露出來的石頭爬上牆頭,跳進了那個讓我十分渴望的園子裏。我在裏麵找到了一些小洋蔥頭,兩個菊芋和幾個生胡蘿卜。我把它們收集起來,翻過一道破牆,在血紅色的樹叢裏朝沃金走去——就像走在巨大的血滴鋪成的大道上一樣——我腦子裏隻有兩個想法:多找些食物,要是我的體力允許的話,逃離土坑周圍這個不像地球的該死的地方。
我又往遠處走了一些,在一個長滿野草的地方發現了一些蘑菇,我狼吞虎咽地把它們都吃了,然後我就來到了一片淺淺的,褐色水塘邊,那裏曾經是一片草地。我吃的那點東西反倒讓我感到更加饑餓了。起先,我對在這麼炎熱的夏天看到流水感到很奇怪,後來我才明白這是由於紅草到處蔓延的緣故。這種奇怪的植物一碰到水就長得又高又大,異常繁茂。紅草的種子灑進了威河和泰晤士河,它迅速生長,富含水分的寬大葉子很快就把兩條河給遮沒了。
後來,我在彼尼看見一座橋幾乎全給紅草遮住了,在裏士滿也是如此,泰晤士河水形成寬廣但卻很淺的水麵,把漢普頓和特維根漢的草地淹沒了。紅草跟著水麵擴散,有一個時期,泰晤士河穀那些倒塌的別墅都給紅草遮住看不見了。我在周圍探查了一下,紅草把火星人造成的大部分破壞的痕跡都掩蓋了。
最後,就像它們迅即蔓延開來一樣,紅草很快地都死掉了。人們相信是一種細菌引起的一種疾病感染了紅草,造成了它們的死亡。經過自然選擇,所有地球上的植物都獲得了抵抗細菌傳染疾病的能力——它們從來不會不經過艱苦的鬥爭而輕易死亡的,但是紅草卻像死了的動物一樣腐爛了。葉子已經發白,後來漸漸枯萎變脆了,隻要用手輕輕一碰就會掉下來。曾經滋養了紅草生長的河水,現在把它們的殘餘都帶進海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