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調查了幾個星期,個個皆是諱莫如深的樣子,政府傳了個什麼文件,催著破案。
侯方一直作為嫌犯被拘留。
流言約傳越離譜,我們村變成有名的鬧鬼村。直到最後陳秦與告訴我,我可以離開縣裏了。但是侯方卻一直沒被定罪。
就在我快要回去的時候,鹿菲打電話過來,告訴我我原來的工作被一個實習生頂掉了,我好像因為一直請假要被開除了。
鹿菲安慰我不要擔心,他會幫我留意著有沒有人辭職。網絡編輯這活挺累的,很多人做著做著就轉行了,我要是願意繼續倒不怕失業。末了一再囑咐我在老家把事情處理好了。
不知為何,他前麵說的好好的,最後的話中帶著撇清關係的口氣讓我很不舒服。匆匆掛了電話,坐在候車室發呆。上次和小叔一家熱熱鬧鬧的回來,這次回去隻輪到我一個人,頓時感到淒涼起來。候車室裏就三四個人,顯得空蕩蕩的,又沒人說話,靜靜的,坐著坐著我又開始犯困。
我這人平時多夢,“睡得死、夢的奇”大學舍友曾給我做過總結。而且我這人還有個習慣,就是睡前會自覺想一遍自己害怕的東西,接下來睡著了就算做了夢,這些東西便不會再出現在夢裏。而這一規律在我身上效果奇好。
因而當我迷迷糊糊地在候車廳犯困,意識又不自覺的溜到那一幕,想著想著突然覺得不對勁,這種情景在腦子裏過一遍就算完了,為什麼我還停留在門口?四姨舅和他的新娘還倒在血泊裏,我想轉過頭,不看那場麵,卻發現連眼珠也動不了。魘住了,我心裏明白,其實自己還在候車室裏犯困,但是眼前卻不是候車室,而是吳雅雅血肉模糊的一張臉清晰的正對著我,我從來沒覺得自己視力有這麼好過。
不知多久,外麵有嘰嘰喳喳的聲音,好像是麻雀,好像又不是,我使勁兒控製自己去注意那聲音,果然漸漸的聲音清晰起來,好像是小孩子的吵鬧聲,而且聲音越來越清晰,清晰到了在我麵前嚷嚷,然後啪嘰一聲,把我帶出了夢魘。
果然是在候車室裏追逐的幾個小孩子。而有一個穿紅馬甲的小男孩正摔倒在我麵前,四仰八叉的躺在我腳畔,癟著嘴瞪我,就這樣我倆小眼瞪著大眼,他突然哇的一聲哭起來。
哭著哭著又撕心裂肺般的開始撓地板,兩個中年女子走過來,抱他起來開始安慰他,我看著哭慘了的小男孩,心裏感激又尷尬。而小男孩哭著哭著突然指著我說:“她瞪我,她瞪我。”
我還沒醜到嚇壞小朋友吧?
尷尬地低了頭,挪了挪屁股,播音適時地提示我乘坐的班次可以上車了。我趕緊提起行李一溜煙跑了,再沒看他一眼。當然我最後還是看了他,因為就在我坐上車不久,紅馬甲小男孩也跟著那中年女子上了這輛車,還好死不死地坐在我鄰座。
客車駛上高速路不久我就習慣性睡過去了。這一次沒有夢魘,因為旁邊那個小男孩一直來回和前後座的說話,每當我有一點沉沉的入夢時,他響亮的童音就穿透力十足的穿透我的夢境,把我拽到現實。微歎了一口氣,真是不知禍福啊。睡不了又無聊,就回頭瞅了瞅小紅馬甲。
他知道我在看他,卻裝作不知道,依舊聊的不亦樂乎,內容不過是他有什麼玩具坦克,前麵那個和他同行的小孩沒有,他有幾個玩具槍坐他後麵那個小孩沒有,十分嘚瑟。中途還有意無意的掃了我旁邊空座位幾眼。
小人精聊著聊著突然轉向我:“你看什麼?”他旁邊的中年女子立馬撥了他一下,叫他懂禮貌一點。他立馬嘟起嘴,斜斜的看著過道的地板上,我忍不住笑說:“因為你很可愛。”他嘟著嘴半天,突然來了句:“我本來就可愛。”
像是有魔性般,這句話說完他好像就放下了敵意,在座位歪來歪去吃東西,還扭頭對我扮鬼臉,而中年女子並不怎麼管他。他就扭來扭去不知怎麼就躥到我旁邊的空座位上來了,舉著一小袋雪餅問我吃不吃。
我一個大人拿小孩子的零食不大好,不過好在我也是個常備零食的人,就翻出我的喔喔奶糖,對他說:“我媽媽叫我不要隨便拿別人東西,我拿糖和你換雪餅好不好?”
他回頭看了中年女子一眼,她點了點頭,他便十分開心的答應了我。
像每一個外向活潑的小孩,他各種和我顯擺他的事兒,顯然和我的侄兒小魚完全是兩個極端。說了不知多久他終於困了,我抱他回他自己的座位,他的胳膊搭在我的脖子上,小肚子圓圓的,隨著呼吸而鼓動。中年女子向我笑了笑,給他蓋了件衣服,他便歪著頭睡過去了。
隨著幾個孩子相繼睡去,車廂沉入寂靜。
睡意全無的我隻有往著窗外飛速閃過的風景,又止不住想起過往。
而過往已不可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