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水前的一刹那,葉心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死死盯著水麵上的那兩塊“浮木”,而後,她衝進了水底。
炎炎五月。潭水冰涼。這涼意入骨,葉心從心底覺得冰寒。
□□、很開闊,她不用擔心紮進淤泥、或碰觸到岩石。
水很清,那醜陋的東西已經沉下來了,她看得真真切切。
感激前世,她學會了遊泳,她是校遊泳隊的主力。但這僅僅是她逃生所必備的基本條件。她毫無把握,一點勝算也沒有。不過她心底很清明,此時,她沒有一絲一毫地恐懼和慌亂。
生存還是毀滅,是她此刻麵臨的重大選擇。
她要活!
她告訴自己,拚盡自己的全力,她要活!
緩緩地將肺裏的空氣吐出,她讓自己下沉得更深一些。
追虹寶劍出鞘,她大睜著雙眼,瞪著那一前一後接近的鱷魚。
腳終於觸到了岩石,她找到了發力點。
在鱷魚接近的一霎,她看到了這惡心的爬蟲極力張大了嘴巴。她用力前衝,頭幾乎已經要衝進那張醜陋無比的血盆大嘴裏,她沉著的劃水扭身,臉擦著鱷魚的牙齒滑過去。與此同時,鱷魚用力咬合,水汩汩地從那張血腥的大嘴中流出,她躲過了致命的一擊,與它擦身而過。
鱷魚就是這樣一種動物,凶殘嗜血,但一咬撲空,它就不會再做第二次嚐試。躲過了這條鱷魚的撕咬,葉心已貼在它的身下,用盡全身的力氣,她將追虹刺入鱷魚的肚子。死死攥住劍柄,奮力向前遊,借力使力,她豁開了鱷魚的肚皮。鱷魚翻轉撲騰,血,染紅了這一塊水域。
葉心收回了追虹,謹慎的躲避著鱷魚強有力的尾巴,避免被它橫掃以致渾身骨頭碎裂。隻不過是瞬間功夫,這條體長兩米有餘的家夥就要垂垂死去了。葉心奮力劃水,遠離戰場。後麵的那條鱷魚並沒有追過來。葉心的猜測沒有錯,它撕咬著夥伴的屍體,將它的同類吞下了肚。
此時她肺中的空氣已經不多了,她感覺胸腔就要炸開了。葉心的臉色灰白、嘴唇青紫,麵目已極度扭曲。拚了最後的一點氣力,她浮出了水麵,向著左岸的淺灘遊去。近了、更近了,快到岸邊了。是不是說,她能活了?
可是眼角的餘光忽然瞥見,不遠處的水麵,陽光映射下一塊泛著詭異藍光的“木頭”飛速地飄過來了。
葉心想罵娘,嘴張開了,猛地嗆了一口水。她劇烈的咳嗽起來,所有的力氣抽離。
她逃不過命運的劫數了。她打算繳械投降。
她停了下來,無意識地踩水,浮在水麵上,看著那塊“木頭”衝過來,近了、更近了。
完了,什麼都完了。
她盡力了。
無論她是多麼不情不願,她都為此生盡力了。
她呆呆地看著,目光空洞,再無絲毫生氣。
媽媽,心心想你了。媽媽,抱抱心心吧。媽媽,心心愛你。媽媽,媽媽……
鱷魚已經貼近了她,巨大的泛著惡臭的嘴巴正奮力張開。
葉心失去了呼吸,似乎心跳也停止了,她大睜著雙眼,卻什麼也看不到了。天地失去了色彩,四周蒼白灰暗,她等待著自己最後的命運。
忽然,一條繩索飛了過來,纏住了葉心的手腕。心底還殘存著最後的一絲清明,葉心下意識地死死抓住了這根繩索。緊接著身體騰空而起,身後是巨鱷咬合撲空的悶響。
下一刻,葉心已趴伏在岸邊。她再也沒有力氣起身,甚至連頭也抬不起來。最後的意識消散前,她似乎看見一雙黑色皂靴立在自己眼前。
……
元昱國北部落霞嶺。
一支商隊在蜿蜒的山路上迤邐前行。
少年得誌意氣風發的風雷堡堡主風子謙坐在青白色相間的雪青驄上,一馬當先,走在隊伍的最前麵。
“子謙,這路越走越險了。”二當家雷靈兒策馬跟上,“陸蒙怎麼選了這麼一條路走?”
風子謙爽朗一笑,耀若星辰的眸子灼灼生輝:“路是有些險,但陸蒙也是出於安全考慮才選了這條路。若非此次的貨物太過重要,也不用堂堂風雷堡的兩位當家親自押鏢。何況他日前來此探路十分辛苦,靈兒,你就不要求全責備了。”
雷靈兒撇撇嘴,她就是看陸蒙不順眼。
陸蒙是一年多前才來到風雷堡的。那年風雷堡的大管事齊衡在押送貨物時,路遇強盜,身負重傷。被偶然經過的陸蒙救下,送回堡中。可惜,齊衡最終傷重不治。
風子謙感激陸蒙恩義,又聽說陸蒙也是家族遭變,四處漂泊,無家無業,就把他留在了風雷堡,並讓他頂了齊衡的缺,做了風雷堡的大管事。
那陸蒙臉上有道刀傷,疤痕醜陋、麵目有些猙獰。但他功夫了得、做事利索,精明能幹,很得子謙的賞識和器重。可雷靈兒就不同了。她就是從心裏覺得陸蒙有些賊眉鼠眼,不像善類。她將這話對子謙說了,風大堡主將她好生訓斥了一番,告誡她不要以貌取人。雷靈兒雖是女兒家,但從小被雷二爺當男兒養的,性格頗為豪爽。挨了罵也不惱。但不喜歡就是不喜歡,隻是不在嘴上說罷了。
此時陸蒙也打馬過來:“堡主,翻過這道嶺就是伏虎坳,路就好走了。那裏有家獵戶,我們也可以在那歇歇腳,喝口茶水解解乏。”
風子謙點點頭:“好,告訴兄弟們再忍些辛苦,過了嶺就休息。”
“是。”
“要他們小心了,這趟活兒馬虎不得。”雷靈兒也吩咐著。
“是,雷二當家。”
雷靈兒喜歡堡中的兄弟叫她二當家,而不是叫她雷小姐。當年雷老爺子想兒子想瘋了,可雷夫人隻給他生了個女兒,就不再生養。偏偏雷夫人好本事,雷二爺懼內得厲害,不敢納妾,隻好認命。因父親的緣故,雷靈兒也恨自己不是男兒身。她常常羨慕子謙少年得誌,感歎女兒就是不比男兒,總是被人看低。因此,她格外要強,不單練就了一身好本事,行事做派、穿著打扮也同男兒無異。
風雷堡是子謙和她的父輩一手創立的。他們的父輩乃是生死兄弟、情同手足,共同掌管風雷堡。經過多年苦心經營,風雷堡在元昱國混出了響當當的名頭。三年前,風老堡主和她父親相繼去世,剛剛十五歲的風子謙就坐上了堡主的位子。子謙年輕,行事卻老成持重。他不負眾望,三年間,將風雷堡經營的有聲有色。
當年,風大當家和雷二爺擊掌為約,兩家後代,男兒結為兄弟,女兒結為姐妹,男女則結為夫妻。想不到風家隻有子謙這一獨子。而雷家也隻有靈兒這個女兒。靈兒和子謙同歲,隻略小了幾個月,他們二人自幼一起長大,情深義厚。
可是,雷靈兒性情有些古怪。她已經二九年華,從她十六歲起,風大娘就催促子謙和她盡快完婚。子謙當然願意。本來他二人自小就形影不離,性格相近、脾氣相投,親近的很。可不知為何偏偏靈兒不肯嫁。這一拖,就是兩年。風老夫人盼孫子,頭發都盼白了。可是雷靈兒父母雙雙亡故,竟沒有個管得住她的人。急也急不得,惱也惱不得。風老夫人隻有日日燒香拜神,求上蒼保佑他風家早有傳人。唉,老人家也不想想,他兒子不成婚,怎麼能早有傳人?
翻過了山嶺,向下去,果然是山間平地。一間茅舍搭建在林邊,炊煙嫋嫋升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