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山大驚失色,上前扶住百裏玨。
“主子。”
百裏玨用絲帕拭了拭嘴角,搖搖頭:“無礙。”
而後他看著那對小兄妹,兩個小人兒也正吃驚地看著他。他笑著招招手:“過來。”
兄妹倆立刻牽著手走了過來。
“叫什麼名字?”
仍是女娃開口:“我叫雪兒,哥哥叫雲兒。”
“哦,好名字。聽你們的口音不是本地人。你們的爹娘呢?你們年紀這麼小,他們怎麼舍得你們出來拋頭露麵?”
女娃娃眼中有晶瑩閃爍:“哥哥和雪兒出生就沒有爹。娘,娘,娘被大惡人搶走了。”說著,瑩瑩的珍珠滾落。
其實百裏玨已經明了。若是這對孩子有父母,又怎麼會到這裏賣唱?隻是他不知的是,雪兒口口聲聲的大惡人就是他。
他憐惜地為女娃拭淚,那油彩濃重,汙了他的衣袖。他不以為意,溫和地笑著:“你們沒有父母,一定吃了很多苦吧?可願意跟著我?”
這回女娃不說話了,側頭去看哥哥。
男娃搖頭。
百裏玨詫異:“為什麼不願意?我可以給你錦繡前程。”
此時男娃才開口:“我和妹妹靠雙手養活自己,想去哪裏就去哪裏,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若是跟了人,就不逍遙自在了。”
逍遙自在?
百裏玨有些怔愣地看著男娃。這麼小,他就知道活著要自在逍遙?他真是不如他。想他百裏玨活過二十七個寒暑,除了恨,還是恨。他自在過嗎?他可曾逍遙?他忽然明白了飛紅。這個弟弟表麵浪蕩,實際早把塵世看破。什麼金戈鐵馬,立身揚名,帝王霸業,百年後都是糞土。
虧他還想留萬世名。
可笑。可歎。
但,那是他的責任,他的枷鎖,如何去得掉?
他看著牽著手的小兄妹,心中格外柔軟。曾經,他和他們一般大時,也以為,若是一生就這樣牽著穎兒的手,就是最大的幸福。
穎兒,穎兒,他在心中默念著,他怎麼走到了今天的地步?
緩緩立起身來:“拓山,賞。”
“是。”
“給他們找個住的地方,別讓他們流落街頭。”
男人落寞回宮。那裏冷清清的,隻有他孤家寡人一個。
拓山的眼睛有點濕。他點點頭,半天才應:“是。”
兩個娃娃就住在翔鳳樓大院後麵的低矮房屋中。唉,翔鳳樓門前車水馬龍,背後淒清慘淡。拓山歎息著要給他們換個地方,男孩子搖頭:“我們和同鄉的伯伯同住。這裏離翔鳳樓近,我們方便賣唱。”
拓山點頭:“也好。”而後取出一大顆銀珠子給了兩個孩子。
雪兒看著拓山大步走遠,回過頭來看著幹雲:“哥哥,那個皇帝好像很可憐的樣子。我看他不像壞人呀。”
幹雲點點頭:“他不是壞人,隻是,他心裏麵的傷太重了。”
“喔?”雪兒瞪著大眼本想問,你怎麼知道?說出口卻成了,“是哦,他一定受了很重的傷,傷到吐血了。真可憐。”
“我們走吧。”幹雲握住傲雪的手,進了那間矮房。屋中光線暗淡,布置簡陋,唯一張幾案、一席矮榻、一個半人高的破舊櫃櫥而已。幹雲按動櫃櫥後的機關,櫃櫥向一邊移開,兄妹倆鑽了進去,裏麵別有洞天。
這裏是子謙暗設的一處隱衛居所,緊鄰翔鳳樓。
如今翔鳳樓的密探,子謙都將他們撤出了礌城,酒樓成了經營正經買賣的地方,但隱衛的活動仍在繼續。
“哥哥,你要雪兒唱小曲,雪兒都唱了。我什麼都聽你的,你什麼時候讓我見到娘?”
“雪兒耐心等。要想咱們娘無事,這個皇帝最重要。我猜,他還會來的。”
“哦,還要給他唱曲嗎?”
“委屈妹妹了。”
“不委屈,不委屈。隻要能見到娘,雪兒什麼都願意做,怎樣都不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