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又是朱軍的聲音了,是上學時打了一年後朱軍說的話。但黑伯爵不是朱軍,黑伯爵是癌細胞,是癌細胞呀!我不能鬆手,不能鬆手!
這時大壩裏轟轟作響,隆隆搖動。黑伯爵急了,拚盡全身力量將長勝和自己的一大塊皮肉硬硬地撕了出來。長勝撲上去又抱往了黑伯爵的一條腿,黑伯爵揮動匕首奮力砍下——他這次不是砍長勝,而是將自己的一截腿生生砍下,轉身飛奔逃離。而長勝這時體力已消耗殆盡,又被一股撲麵而來的大浪打得發昏,身不由己地隨著滔滔洪流向世界外飄卷而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長勝從昏昏沉沉中醒來後,第一反應是我難道還活著?按理說人體王國的細胞一脫離人體,就必死無疑。但我還活著,這恐怕就是陰曹地府吧!長勝慢慢地睜開了眼睛,麵前是一個蒼老的陰沉的皺紋的麵孔,果然是陰間!
“啊醒來了,醒來了!”聲音卻是熟悉的歡快的聲音,是悅耳動聽的聲音!長勝轉頭看去,是兩張美麗絕倫的麵容,是方方!啊,還有田田!
長勝一躍而起,但卻沒躍起來,又重重地跌倒在床上。田田和方方連忙按住他說:“好好躺著,你傷得太重了。”
“命撿回來了。”蒼老而陰沉的老頭歎道。
“多虧這位老人家救了你。”田田告訴長勝,這位看水壩的老頭在後尿道發現了長勝,就把長勝背了出來。
長勝用眼神向老頭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長勝望著毫無表情的老頭,他知道凡是看守世界邊緣的人都是這樣蒼老和陰森,就像醫院太平間裏看屍的老頭,但他們的內心卻是熱的,因為他們每天靠著酒度日。果然這屋裏的牆角和窗台上擺滿了廉價的酒瓶。
“是這兩個東西救了你的命,”老頭拿起長勝的寶刀和葫蘆,“這把刀插在後尿道的壁中,這隻葫蘆托著你,可真是兩件寶物呀。”
是寶物,這是我的兩件性命寶貝。長勝接過寶刀和葫蘆,心愛地撫摸了一遍,然後打開葫蘆,想喝幾口。
田田和方方忙將長勝扶起,使他半躺,以便喝酒。長勝喝了幾口,精神恢複了一些。長勝喝酒時發現老頭一直在看著他的葫蘆,便拿著葫蘆讓道:“大爺,你也來兩口?”
老頭說:“我自己有,待會你也嚐嚐我的。”
田田給長勝換藥,再次處理傷口。方方給她打下手。長勝閉著眼睛盡情地享受這意想不到的溫柔。這種溫柔,已經遠遠超出了奢望,有了這樣的一次溫柔,長勝的一生就沒有虛度!現在他看清了自己的心,那是愛的火焰,一直燃燒著,舔吞著血肉和歲月,雖然隻留下了灰燼,卻越來越溫熱,越來越深厚。而自己的心,到最後也是不息的火籽,埋在厚厚的灰燼裏,靜靜燃燒,傳給未來。自己的一切行為,其實都是出於這顆愛的心。
田田一邊給長勝包紮傷口,一邊對長勝輕聲說:“這位方方妹子,找到了我,說你來到了海派灘,身陷絕境,命在旦夕。我們就出來找你。接著你和朱軍的事就在海派灘上轟動了,我們就跟著特種部隊一路找來,一直找到腎盂大湖。特種部隊沒找見你們,就撤了。我們又向下找來,終於在這裏找到你了!”田田對長勝歎道:“這住方方妹子,有膽有識,真是難得啊。”
是啊,方方有膽有識,極其難得。方方是田田的左麵——聰明果敢,而圓圓是田田的右麵——溫柔善良。方方圓圓能合成一個完整的田田呢。
老頭端著飯菜進來了。這是真正的鄉村飯菜,一籮黑麵饃饃,一碟辣椒,一碟蒜泥,一盆酸菜糊湯。長勝非常高興,香香甜甜地大吃起來。但田田和方方卻顯然吃不下去,雖然她們也想不辜負老人家的好意。
長勝狼吞虎咽地吃了一回,他覺得體力恢複了不少。老頭又拿著一瓶酒過來,倒滿了兩碗。
長勝見這酒綠瑩瑩的,問道:“這是什麼酒呀?”
老頭說:“這是綠豆燒,你嚐嚐看。”
長勝喝了一口,不禁讚道:“好酒,好灑呀!”
老頭陰沉的臉開朗了不少,他說:“這是我自個釀的,得到過老杜頭的指點呢。”
“老杜頭?他是誰呀?”長勝問道。
老頭不語,他拿起長勝的葫蘆看了起來。
長勝說:“你也嚐嚐我的吧!
老頭舉起葫蘆說:“你知道你這酒是誰釀的嗎?”
“我聽說是一個獨步當代的大師釀的。”長勝說。
“這個大師就是老杜頭。”
“是嗎?你怎麼知道的?”長勝驚奇道。
老頭微微笑了:“年青人,不要以為這裏是荒山僻壤,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你知道我收過多少屍體嗎?高官大吏,富豪名流,巨奸大惡,有多少是我下的葬,又有多少我眼睜睜地讓他排出體外,怕他的屍體汙染了咱的世界。我見過的人中,隻有兩個我最喜歡,一個是老杜頭,一個是小李一刀。”
“小李一刀?聽說過,他是我白細胞軍中名醫。”長勝說。
“小李一刀也在這裏也遇過難,也是我救起的。老杜頭是我送的終,他就埋在旁邊的鬆林裏。老杜頭來這裏前釀了十三把燒刀子,其中一瓶用的是真葫蘆,其實那是個葫蘆精呀,這瓶酒就成了藥,是靈丹妙藥,也是穿腸毒藥,就看誰喝它了!年青人哪,你是個有大緣的人,了不得。”
“是,是。”長用恭恭敬敬地說。他知道自己遇見了奇人,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你這葫蘆裏摻和過其它酒沒有?”老頭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