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明亮肯定自己就是明亮。
你是你,你不是他,你也不是我,你肯定最清楚。
可是,另一個明亮好像也認為自己就是明亮,由此可以得出結論,這個噩夢般的局麵是某個人蓄意製造的。
這個人才最恐怖。
誰有那麼大的能量,可以創造出兩個一模一樣的人?隻有神,神會那麼邪惡嗎?
明亮馬上又想到,對方的恐懼會不會是偽裝出來的呢?那樣的話,這個不人不鬼的東西就太深邃了,明亮肯定鬥不過她。
此時此刻,已經是午夜了,明亮不知道對方在哪兒,她必須打開電腦,盯緊對方的大腦監視器,掌握她的位置和動向。
另一個明亮還坐在院長辦公室的長椅上,不安地搓著雙手。
副院長在跟什麼人通電話,從他唯唯諾諾的表情看,電話另一端應該是院長。副院長在描述另一個明亮遇到的情況,說幾句就看看長椅上的當事者,當事者小聲提示他後來又發生了什麼,他再對著話筒講給院長……
他們在向院長講述今天晚上的整個過程。
畫麵中顯示著另一個明亮的情緒,她很急躁,希望副院長把電話給她,直接由她來說。可是,副院長一直抓著電話不鬆手,似乎隻有他才有資格向院長彙報。
終於打完了電話,副院長坐在了高高的椅子上,說:“院長的意思是……”
另一個明亮盯緊了他。
副院長停了停才說:“讓你請個大師看看。”
另一個明亮:“大師?”
副院長說:“院長越來越不靠譜了。再不快點交權,這醫院就變成神廟了……”
明亮說:“那你說我該怎麼辦?”
副院長說:“我看哪,你最好回家休息一段時間……”
另一個明亮有些惱怒了,臉上微微泛起了紅色:“副院長,我懂,你是說我的腦袋出問題了。”
副院長並不避諱:“你是咱們醫院最好的醫生……之一,要是你的腦袋真出問題了,我還真找不到人治療你。”
另一個明亮說:“我回哪個家?我根本沒有家!診室就是我的家!”
說完,她站起來就走。
副院長沒有再說話。
辦公樓和門診樓隻隔著一個自行車棚。另一個明亮走出辦公樓之後,朝天上看了看,天上不見星月,黑咕隆咚,她的心中生出濃濃的酸楚——回診室。
電腦前的明亮怵然一驚。
她要回診室!
明亮有兩個,身份證有兩張,紅色吉普有兩輛……診室隻有一個。
明亮慌了,怎麼辦?
另一個明亮果然一步步朝門診樓走過來。
夜深了,空蕩蕩的門診樓裏隻有她和她……
明亮感覺窗外深邃的黑暗中,隱隱約約藏著一張臉,正在嚴密地觀望著她和她的舉動,那兩隻眼睛閃著濕潤的光。
開門,讓她進來?
既然都是受害者,為什麼不坐在一起好好聊聊?
一個人麵對多出來的一個自己,絕對友好不起來,雙方都會感到恐懼。
她上來了。
她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甚至能聽出兩條腿的疲憊。
她應該到二樓了。明亮的心跳得越來越厲害,她喪失了堅守的勇氣,站起來,迅速打開門,跑進了斜對門的廁所中。她沒有進女廁所,她怕另一個明亮進去解手。她本人一緊張就想撒尿,另一個明亮肯定也是這樣的。
她鑽進了男廁所。
腳步聲更近了,另一個明亮已經走到了診室門前。她沒有來廁所,她掏出鑰匙,小心翼翼地打開了門。
她進去了。
她把門關上了。
明亮從男廁所走出來,悄悄來到診室門口聽了聽,另一個明亮似乎坐在了電腦前,她聽到了轉椅在動:“吱呀,吱呀,吱呀……”
明亮突然想到:如果自己撥自己的電話,會不會跟她通上話呢?
這麼想著,她就掏出了手機,輕輕地按起來:15010124478……自己按自己的電話號,這感覺太奇怪了。按完之後,明亮核對了一下,號碼是對的,她咬咬牙,撥了出去。
正常情況下,她聽到的應該是占線的聲音,可她竟然撥通了!接著,她就聽見診室裏傳來她熟悉的電話鈴聲,那是一首小提琴曲——《聖母頌》。
電話一直在響,對方沒有接。
明亮估計,另一個明亮看到來電顯示之後肯定嚇壞了。
電話響了很久,對方終於接起來了。
“喂……”
“你好,我就是那個跟你……很像的人。”
“你要幹什麼?”
“我就在門外,我想,我想跟你當麵談談。”
對方遲疑了一會兒,終於說:“我們都去副院長那兒。”
“我曾經報過警,但是後來我想通了,咱倆的事兒最好咱倆來解決,外人越摻和越麻煩。你想是不是?我沒有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