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回頭看了看她:“你說什麼?”
季之末依然低著頭,好像是在讀畫冊。
明亮盯著她,她始終沒有抬起頭。
走出住院部之後,明亮忽然意識到,季之末並不是在讀畫冊!今天就是10月25號,怎麼會這麼巧!另外,她發覺時間好像快進了,由夏天直接變成了秋天,都不打個招呼。
她的心裏結了疙瘩,越想越不舒服,什麼叫“到頭了”?
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幾個人狂奔過來,借著路燈光,明亮看見最前麵是個老頭兒,他穿著藍白相間的病號服,光著腳,兩條腿跟竹竿似的,卻跑得飛快。後麵追隨著兩個大夫,一個保安。
這個老頭兒瞪著明亮,直接朝她撲過來。
明亮愣在了路中央。
老頭兒衝到她跟前,“撲通”一下跪倒了,老淚縱橫,氣喘籲籲,飛快地說:“10月25號午夜12點就到頭了!快跑!”
他也在說這個日子!
保安跑過來,一下就把老頭兒按在了地上,明亮聽見了那把老骨頭和水泥地麵磕碰的聲音,不由得縮了縮肩。
明亮能感覺到,這個老頭兒拚死衝過來,就是為了對她說出那句話,如果他一直跑的話,那三個人絕對追不上他。
老頭兒被保安用腰帶捆起來,他並不理睬,躺在地上依然深切地看著明亮,似乎有很多很多話要對她講。
明亮急匆匆地走開了。
午夜12點,午夜12點,午夜12點……還有幾個鍾頭了,會發生什麼?
她回到了門診樓。
一樓黑著,隨著她的腳步聲,樓道裏的燈亮了,那麼昏暗。它們似乎隻有一個功能,讓一群暗處的人能看見一個明處的人。
二樓隻亮著一盞燈,它似乎快燃盡了能量,更昏暗。它也似乎隻有一個功能,讓一個明處的人能看見一群暗處的人。
她上了三樓,放輕了腳步,聲控燈沒有亮,樓道裏一片漆黑。這些睡著的燈也似乎隻有一個功能,讓一群暗處的人和一個明處的人能互相看見。
回到診室,明亮把門鎖上,把燈打開了。
診室的燈莫名其妙比平時亮了許多,晃人眼,它也似乎隻有一個功能,讓暗處的人藏得更深,讓明處的人更加暴露無遺。
樓道裏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走光了。
幹點什麼呢?
明亮又想起了侯先讚大夫,想起了他頭上戴著自己的帽子。他為什麼偷帽子?難道是為了向她傳達什麼信息?
她把電腦打開了,畫麵裏出現了自己!
明亮愣了一下,那其實是她的照片,視角是侯先讚大夫,此時,他正對著這張照片。
照片是黑白的,掛在一麵雪白的牆上。明亮不確定那是什麼地方。
奇怪的是,照片裏的明亮竟然抱著一把小提琴,微微地笑著。這是什麼時候拍的?她自己都記不清了。
侯先讚大夫在說話,聲音嘶啞,很像在施放詛咒。當明亮聽清之後,頓時被巨大的恐懼籠罩了,他一字一頓地說:“明亮啊,10月25號午夜12點就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