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哥沉默了半晌才說:“小鱷,我跟你說過了,這是不可能的。我隻愛你媽!”
碎花小鱷愣愣地看著他,終於說:“你出去。”
漢哥下了樓,回到了車裏,並沒有離開。
他的心裏牽掛著明亮。此時此刻,他也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難道明亮的瘋跟碎花小鱷真的沒關係?
是不是她的家族有精神病遺傳基因,隻是一直隱藏得很深呢?
從碎花小鱷身上,隱約能看出一點兒苗頭來,她偏執,自私,極度敏感又極度不知羞恥……
車窗開著,一陣風吹進來,後座有紙張飄動的聲音。
漢哥慢慢轉過頭,看到了那遝紙,他把它們拿過來,又看了一遍。明亮家中莫名其妙地出現了這些恐怖的文字,絕對不是偶然。一股陰森的冷氣從他的腳底升起來,迅速蔓延了全身。
不管碎花小鱷怎麼偽裝,他依然覺得,她就是坑害明亮的人。
問題是,她做了什麼?
她怎麼把明亮帶入了一個編排好的幻象世界?漢哥不相信巫術,他隻相信沒有油汽車就開不走。高科技藥物?漢哥同樣不相信,精神是看不見的,能夠扭曲它的東西絕對不是實物。
最可疑的是昨天午夜12點,從那以後,明亮就徹底神誌不清了。
碎花小鱷究竟對她說了什麼?
這是最深的謎。
漢哥越想越頭疼。
陸續有人經過漢哥的車,大家去上班。漢哥盯住了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他穿著白衣白褲,提著鳥籠子。他不是那個練功的侯先讚嗎?
漢哥下了車,跟他打招呼:“遛鳥去啊?”
侯先讚看了看他,說:“啊。”
漢哥說:“昨天晚上實在對不起……”
侯先讚說:“什麼對不起?”
看來,他沒有認出漢哥。
漢哥說:“昨天晚上我打擾您練功了啊。”
侯先讚想起來了,他說:“對了,你確實很討厭。”
漢哥說:“其實,我很想跟您請教一下,您練的是什麼功呢?”
侯先讚說:“很難得啊,年輕人,我的兒女們對這些從來不感興趣。”他一邊說一邊把鳥籠子掛在了樹上,然後就說開了,“首先,你知道什麼是‘道’嗎?”
漢哥:“不知道。”
侯先讚歎了口氣:“俗世之人,總是一張嘴就是不知道不知道,沒錯兒,所有人都不知‘道’……”
漢哥假裝虔誠地聽。
侯先讚:“不知‘道’為何物,你知道這多可怕嗎?‘道’生‘一’啊,‘一’生‘二’啊,‘二’生‘三’啊,‘三’生‘萬物’啊!現在我可以告訴你了,我練的正是‘自然’功!”
漢哥突然問:“您見過碎花小鱷嗎?”
侯先讚愣了愣:“碎花小鱷?是不是三樓那個女孩?”
漢哥:“是她是她!”
侯先讚:“那個女孩有意思!她說,這個世界上的人都是精神病,隻有我一個人是精神病大夫。”
漢哥:“您收她為徒了?”
侯先讚:“她隻是跟我聊過一次天而已……”
這時,五樓有個年輕女子探出了腦袋:“爸,我不是讓你去買煎餅嗎?”
侯先讚朝上看了看,說:“知道了!”然後他摘下鳥籠子,對漢哥說,“等空閑了細細跟你嘮啊!”
漢哥趕緊說:“謝謝!謝謝!”
侯先讚離開之後,漢哥上了車。他斷定,碎花小鱷知道小區裏有個人天天半夜練功,並且通過閑聊知道他叫侯先讚,於是順手把他編進了明亮的幻象中。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
明亮始終緘默著。
碎花小鱷輟學了,在家中和明亮相依為命。
無論漢哥怎麼央求,她都不肯讓漢哥把明亮接走。明亮正常的時候,她和漢哥的愛情是自由的,碎花小鱷無權幹涉。現在,明亮失去了行為能力,於是碎花小鱷作為女兒,擋在兩個大人之間,成了一個堅不可摧的障礙。
難道這正是她的目的?
漢哥不再堅持。不過,他每天下班之後都會來看望明亮。
明亮越來越瘦了。她好像從來沒有走出過她的臥室,漢哥見到她的時候,她總是抱著枕頭坐在床上,對著鏡子中的自己發呆。
實際上,漢哥根本沒有和明亮單獨相處的機會,每次他走進明亮的臥室,碎花小鱷都像影子一樣跟在背後,她靠在臥室的門檻上,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們。
這一天,漢哥離開明亮家的時候,把一張卡放在了茶幾上,對碎花小鱷說:“卡裏有錢,你拿著做生活費。密碼是你媽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