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貞兒總是眯著眼睛去看那些侍衛,侍衛也會看她一眼,切切私語。
她便微微一笑,她知道這是不合禮儀的,但是,她卻想,也許這是離開這深宮的一種方法。
她知道皇上有時會把宮女賜給侍衛或官員,而接受賞賜的官員也會因為這女子是來自內宮而特別優待她,這也是很好的歸途。
她抱著太子在陽光下走,太陽光反射著她瑩白的皮膚,有一雙眼睛便一直注視著她。她知道那眼睛的主人是誰,那個青年男子似乎官銜比較高,他總是肆無忌憚地凝視著她的身影,完全不知道避諱。
從眼角掃到那個男子長刀的黃金吞口,萬貞兒注意到他的腰帶上掛著一攻虎形的玉飾。
那男子遠遠地站在宮門旁,身影長長地投射在地麵。
萬貞兒似有意似無意地從那身影上踏過,目光一轉間瞥見那男子似笑非笑地神情。她便不由臉一紅,知道自己的動作太過輕佻。
這時懷中的孩子忽然放聲大哭,她吃了一驚,這孩子在她的懷中還是第一次這樣哭泣,她連忙輕聲哄著太子,來回踱著步,但太子卻仍然啼哭不止。
她有些惶急,也許是餓了,便抱著太子向宮內走去。臨轉身時,看見那青年男子關切的目光,她又臉紅了,她想,這人是誰呢?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冬天來的時候,太子也長到半歲了。
十月份就下了第一場雪,整個皇城都在一片銀裝素裹中。
東宮的院落裏種的楊樹落了葉,枝頭頂著雪,偶爾有一兩隻寒鴉停在枝上,呱呱地叫幾聲。
萬貞兒很喜歡雪後的院落,這樣冷的天氣,太子不能再抱到院裏來了,她有時一個人溜出屋外,冷風吹著肌膚,冰冰的,卻有一種與眾不同的清泠的感覺。
這院落就變得益形淒清起來,皇城也仿佛淒清了起來,人們活動的範圍都開始局限在屋子裏。
那錦衣衛仍然每天站在宮門外,身上積了雪也一動不動。但熾熱的目光卻一直追隨著萬貞兒,使她不由地有些不安。
隔著窗子,看著他那麼高大健壯的身影,萬貞兒卻又覺得喜歡,這樣的男人和宮裏的太監也太不相同了。
宮裏的太監和宮女有時也會成對作雙,作一些假鳳虛皇,太後皇後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那些太監和宮女的生活也太寂寞了,少了許多正常人的情感。隻是,萬貞兒卻總是不喜歡那些太監,每當她一想起太監們尖細的嗓音,扭捏的動作,潮濕的手,她就會覺得惡心。她不明白為何有些宮女卻樂此不疲,也許真的是生活太寂寞了吧!
看著宮門口的那個錦衣衛,萬貞兒就忍不住想,如果哪一天真得出宮了,能嫁這樣的人,也很幸福,也許比當上貴妃還幸福呢!
這樣想著,她就不由地露出微笑。
這時,一個人忽然拍了她的肩膀一下:“貞兒,你在看什麼?”
她回過頭,原來是迎春宮的姐妹李香兒。
她臉有些紅,說:“我看那樹上的烏鴉。”
李香兒向外麵張望了一下,笑著問:“哪裏有什麼烏鴉?”
萬貞兒掩著口吃吃地笑了:“你一來,烏鴉就飛了。”
李香兒不依道:“好啊!你這樣說我。”便上來捏她的臉,兩個人笑作一團。
李香兒忽然說:“貞兒,說實話,你到底在看什麼呢?”
萬貞兒臉紅了,她說:“沒看什麼。”
李香兒便說:“我猜啊,你是在看他!”伸手指著宮門口站著的侍衛。
萬貞兒立刻驚惶失措,她連忙說:“香兒,不要胡說啊!”
李香兒笑了笑,“別怕,我不會和別人說的。不過,你可要告訴我實話,你到底是不是在看他。”
萬貞兒低下頭:“關你什麼事啊?”
李香兒笑道:“當然關我的事,因為他是我表哥啊!”
萬貞兒吃驚地抬起頭:“是你表哥?”
“對了,你忘記了,我和你說過我表哥是錦衣衛,就是他了。”
萬貞兒向外張望著,說:“你表哥怎麼和你一點也不象啊?”
李香兒笑嘻嘻地說:“是啊,我花容月貌,他哪點象我。”
萬貞兒瞥了她一眼,掩嘴偷偷地笑,不置可否。
李香兒俯身到萬貞兒耳邊說:“你是不是喜歡他?”
萬貞兒一驚,啐了她一口:“你再胡說,看我不打你。”
李香兒咬著唇吃吃地笑,“你別怕,我表哥老是站在東宮外麵,總看見你,他說啊,你一定是喜歡他,所以讓我來問問你看。”
萬貞兒哼了一聲,“誰喜歡他,自作多情。”
“那麼你就是不喜歡他了?”
萬貞兒白了她一眼,沒有回答。
李香兒故意歎了口氣,“看來是我表哥自作多情,他本來說想請王公公幫助,把你許配給他呢!原來你不喜歡他啊。我告訴他去,讓他找別人吧!”說罷就站起身來要走。
萬貞兒連忙拉住李香兒,“誰說我不喜歡他了。”這話一說出口,又不由地臉紅。
李香兒掩著嘴笑,“你自己說的。”
萬貞兒有些急了,她說:“你這壞東西,就知道來消遣人。”
李香兒笑嘻嘻地說:“那麼你到底是喜歡他還是不喜歡他呢?”
萬貞兒垂下頭,麵紅過耳,想說是又不好意思,想說不是又不情願,隻好輕輕地點了點頭。
李香兒說:“早說了,害我費了半天功夫。”便從懷裏拿出一個虎形的玉飾,塞到萬貞兒手裏,“這是我表哥給你的,你可要小心收著,別讓人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