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笑,是誰要殺我呢?那幾個人迅速地消失,我慢慢地向著市區的方向走去,這條路很長,但與我曾經走過的路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麼?
天亮以後,我回到霞飛路,照常到片場開工,沒有人知道夜裏的事情,我不想讓人知道,如果有人想殺我,那就來吧!我的命真地已經太長了。
其實我已經隱隱知道是誰想殺我,我在這個世界上認識的人不多,和我有恩怨的就更少了。
三天後,我接到阮織雲的信,她約我在大馬路的大興公司見麵。我如約而至,那是一個陰沉的上午,秋雲不雨長陰。
她那天身著一件白色的旗袍,披了一條猩紅的報肩,她刻意圍上頭巾,戴著墨鏡,這樣就不會有人認出她來。
我們見了麵,她便帶著我沿著大興公司的後門向上攀,一直攀到房頂。我們兩人站在房頂上,默然佇立,互相估量著對手的份量。
她說:“你答應過我的事沒有辦到。”
我回答:“是的,我對不起你。”
她微微冷笑:“光是一句對不起又有什麼用?”
我默然,為什麼她那麼介意龍女這個角色呢?
“都是因為你,自從你來了以後,正秋就變得不同了,以前他絕不會這樣對待我。”
我淡淡地回答:“男人都是三心二意的,他更是如此。”
她答道:“你又怎麼會知道?他本來是一心一意地待我的。”
“我當然知道,我在千年多前就已經認識他了。”我低聲說,她沒有聽清楚,大聲問:“你說什麼?”
我微微一笑:“你找了殺手來殺我?”
她點頭,坦然說:“不錯,是我找的殺手,但奇怪的是他們卻告訴我說,你是殺不死的。這世上怎麼會有殺不死的人呢?”她笑問,“我不信,你是用什麼辦法使他們背棄合約的?”
“他們沒有背棄什麼合約,他們真地想淹死我,也許他們用的辦法不對,水是不可能殺死我的。”
“是嗎?水不能殺死你?那如果你從這裏失足落下去又會如何?”
“你還想殺我?”
“不錯,我想殺你,我恨死你了。”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卻看著樓下,我們站在離樓邊緣很近的地方,隻一低頭就能看見樓下馬路上人來人往。
她忽然對著我詭異地一笑:“你猜,我能不能殺死你?”
我有些吃驚地看著她,她現在的情形就象是神智已經不正常了一樣。她忽然向著我衝了過來,我遲疑地看著她衝到我的身邊,要不要閃開?如果閃開了她可能就會落下樓去,如果不閃開,落下去的人就是我。
我這樣遲疑不決,她卻已經衝到我的麵前,便在此時,她忽然一把將我撥開,這樣她便一下子衝了出去,向著樓下落去。
我驚呼了一聲,試圖去拉住她,卻已經太遲了。
她的身體如同一片單薄的樹葉,全無阻礙地向著樓下飄落,與此同時,一輛汽車正好停了下來,章正秋從汽車中衝出來,此時她已經落在樓下的大街上,就落在章正秋的麵前。
章正秋抱起她的身子,我看見她對著章正秋說了幾句話,他們兩人一起抬頭看著我,鮮血如泉水一般從她的口中湧出,她的臉上仍然帶著那絲詭異的笑容。
我呆呆地站在樓頂,俯視著逐漸圍攏的人群,俯視著到死仍然沒有消失的那絲笑容,俯視著他一雙明亮的黑眼睛,就象是多年前,當我化身為龍,躍在空中時,他便站在人群中這樣安靜地注視著我,我分明感覺到了殺機,千年來的殺機,到現在又一次暗暗湧現,即使過了千年,我們的命運仍然沒有改變。
接受了警察的調查,我雖然無罪釋放,可是他卻再也沒有向我提到過那件事情。
我們加班加點的工作,將龍女拍完,每個人看我時都用一種不再相同的眼神,他們客客氣氣地對我說話,禮貌周全,卻象是全都變成了陌生人。我知道每個人都認為是我殺死了阮織雲,就算不是我殺的吧,也是我逼死了她。事實也確是如此,命運的改變輕而易舉,如同一場遊戲。
龍女在新年來臨時公演,由於演員阮織雲的墜樓身亡,龍女達到了前所未有的成功,在首映時,充滿了由於沒有座位而站在過道中觀看的人。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一周以後,仍然是場場爆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