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思想主宰一切的王國,坐落在綠意盎然的山穀之中。那裏有可愛仙女的房屋,和熠熠生輝巍峨聳立的宮殿,就連六翼天使也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建築。金黃色的旗幟,亮眼奪目,高懸在宮殿之巔,隨風漫卷飛舞。代表思想的國王,在仙子仙樂的縈繞下,如坐雲端,威儀高大。珍貴的寶石和珍珠裝飾著華麗的殿堂,響徹殿堂的歌聲稱讚著君主的智慧,那時歲月靜好。紅牆綠瓦在光陰中漸漸斑駁,仙女的容顏也漸漸模糊。邪惡裹挾著悲傷,披起長袍侵入宮殿,占據著這榮耀之地,昔日的皇家繁華落盡,漸漸成為傳說。一位旅人踏上征途,踏進這傳說中美好的山穀,卻隻見一地皚皚白骨,慘敗的宮殿佇立在高處,森森的鬼影在牆壁上掠過。滾滾呼嘯的冥河,夾雜著群魔聲聲哀號與可怕的嘶吼。

這首曲子暗含的意味,讓我想了很多。厄榭的觀點並不新穎,但與其他人相比又大膽得可怕。有一種觀念認為世間萬物皆有靈,可在厄榭看來,就連無極世界的物也有自己的靈性。對於這一點,他深信不疑。在厄榭的想象中,祖傳的莊園裏那些石頭的排列組合、遍布石頭上的真菌、佇立四周的枯木,甚至從未變動的布局和湖水中的倒影都透著靈性。

他認為,湖水和石牆千百年來散發出的氣息正在凝結,寂然無聲地潛伏在糾纏不清的可怕影響力中。幾百年來主宰著他家族的命運害他變成了眼下這副模樣。我對這樣的看法無須發表任何評論,也不會妄加評論。這段日子,我們研讀的書籍也與這種幻想不謀而合。不難想象,多年來這樣的書籍對病人精神狀態的影響。

我們一同仔細閱讀的書有:格李塞的《翠鳥與修道院》、馬基雅維利的《魔王》、斯威登堡的《天堂與地獄》、霍爾堡的《尼古拉·科裏姆的地下之旅》、羅伯特·弗拉德、讓·但達涅與德·拉·尚布爾合著的《手相術》、狄克的《憂鬱之旅》、康帕內勒的《太陽城》等。

我們共同喜愛的是教士愛梅裏科·德·蓋朗尼著的《宗教法庭手冊》。其中,《龐波尼斯·梅拉》中關於古代非洲森林之身和牧羊神的章節,能讓厄榭如癡如醉地看上好幾個小時。

不過他最愛的,還是那本珍貴的黑體四開奇書:《梅因茨教會合唱本之悼亡預日經》。那是一本早就被人遺忘的教堂手冊。這本書讓我想起他通知我噩耗的那個夜晚。他毫無預兆地通知我瑪德琳小姐去世了,又說打算將妹妹的屍體放在府邸主樓的一間地窖中14天。而正是那本奇書中瘋狂的儀式令這位憂鬱症患者選擇了如此奇特的做法。

當然他這樣做自有其世俗的理由,我不便隨意質疑。他說他一想到死去的妹妹那非同尋常的病和醫生冒失殷切的探問,再想到要把可愛的妹妹葬進偏遠冰冷的祖墳之中,他就決定要這樣做了。

這讓我不禁想起剛到厄榭家那天,在樓梯上看到醫生時他那陰鬱的臉色。我不願意反對他,畢竟他的做法沒有傷害到任何人,也稱不上有悖於常理。我遵從厄榭的要求,親自幫他料理了喪禮的相關事宜,我們抬著裝有瑪德琳小姐屍體的棺槨,緩緩走向準備好的安放之處。

由於多年未曾開啟,地窖中的空氣稀薄,連火把也差點熄滅。我們誰也沒仔細看一看這地窖,隻覺得它狹小黑暗,潮濕沉悶。它的上麵正對著我的臥室。地窖通向外麵長廊的四壁和地板,連同那扇沉重的鐵門都包裹著黃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