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張員外義撫螟蛉子包龍圖智賺合同文 (2)(1 / 2)

有甚麼難見處?”天祥道:“適才孩兒說道已交付與你了。”楊氏道:“我不曾見。”安住道:“是孩兒親手交與伯娘的。怎如此說?”天祥道:“大嫂休鬥我耍,孩兒說你拿了他的。”楊氏隻是搖頭,不肯承認。天祥又問安住道:“這文書委實在那裏?你可實說。”安住道:“孩兒怎敢有欺?委實是伯娘拿了。人心天理,怎好賴得?”楊氏罵道:“這個說謊的小弟子孩兒,我幾曾見那文書來?”天祥道:“大嫂休要鬥氣,你果然拿了,與我一看何妨?”楊氏大怒道:“這老子也好糊塗!我與你夫妻之情,倒信不過;一個鐵驀生的人,倒並不疑心。這紙文書我要他糊窗兒?有何用處?若果侄兒來,我也歡喜,如何肯掯留他的?這花子故意來捏舌,哄騙我們的家私哩!”安住道:“伯伯,你孩兒情願不要家財,隻要傍著祖墳上埋葬了我父母這兩把骨殖,我便仍到潞州去了。你孩兒須自有安身立命之處。”楊氏道:“誰聽你這花言巧語?”當下提起一條杆棒,望著安住劈頭劈臉打將過來,早把他頭兒打破了,鮮血迸流。天祥雖在旁邊解勸,喊道:“且問個明白!”卻是自己又不認得侄兒,見渾家抵死不認,不知是假是真,好生委決不下,隻得由他。那楊氏將安住叉出前門,把門閉了。正是:

黑蟒口中舌,黃峰尾上針。兩般猶未毒,最毒婦人心。

劉安住氣倒在地多時,漸漸蘇醒轉來,對著父母的遺骸,放聲大哭。又道:“伯娘你直下得如此狠毒!”正哭之時,隻見前麵又走過一個人來,問道:“小哥,你那裏人?為甚事在此啼哭?”安住道:“我便是十五年前隨父母去趁熟的劉安住。”那人見說,吃了一驚,仔細相了一相,問道:“誰人打破你的頭來?”安住道:“這不幹我伯父事,是伯娘不肯認我,拿了我的合同文書,抵死賴了,又打破了我的頭。”那人道:“我非別人,就是李社長。這等說起來,你是我的女婿。你且把十五年來的事情,細細與我說一遍,待我與你做主。”

安住見說是丈人,恭恭敬敬,唱了個喏,哭告道:“嶽父聽稟:當初父母同安住趁熟,到山西潞州高平縣下馬村張秉彝員外家店房中安下,父母染病雙亡。張員外認我為義子,抬舉的成人長大,我如今十八歲了,義父才與我說知就裏,因此擔著我父母兩把骨殖來認伯伯,誰想伯娘將合同文書賺的去了,又打破了我的頭。這等冤枉,那裏去告訴?”說罷,淚如湧泉。李社長氣得麵皮紫漲,又問安住道:“那紙合同文書,既被賺去,你可記得麼?”安住道:“記得。”李社長道:“你且背來我聽。”安住從頭念了一遍,一字無差。李社長道:“果是我的女婿,再不消說,這虔婆好生無理!我如今敲進劉家去,說得他轉便罷,說不轉時,現今開封府府尹是包龍圖相公,十分聰察。我與你同告狀去,不怕不斷還你的家私。”安住道:“全憑嶽父主張。”

李社長當時敲進劉天祥的門,對他夫妻兩個道:“親翁、親媽,什麼道理?親侄兒回來,如何不肯認他,反把他頭兒都打破了?”楊氏道:“這個社長!你不知他是詐騙人的,故來我家裏打渾。他既是我家侄兒,當初曾有合同文書,有你畫的字。若有那文書時,便是劉安住。”李社長道:“他說是你賺來藏過了,如何白賴?”楊氏道:“這社長也好笑!我何曾見他的?卻是指賊的一般。別人家的事情,誰要你多管!”當下又舉起杆棒要打安住。李社長恐怕打壞了女婿,挺身攔住,領了他出來,道:“這虔婆使這般的狠毒見識!難道不認就罷了?不到得和你幹休!賢婿不要煩惱,且帶了父母的骨殖,和這行囊到我家中將息一晚,明日到開封府進狀。”安住從命,隨了嶽丈一路到李家來。李社長又引他拜見了丈母,安排酒飯管待他,又與他包了頭,用藥敷治。

次日侵晨,李社長寫了狀詞,同女婿到開封府來。等了一會,龍圖已升堂了,但見:冬冬衙鼓響,公吏兩邊排。閻王生死殿,東嶽嚇魂台。李社長和劉安住當堂叫屈,包龍圖接了狀詞。看畢,先叫李社長上去,問了情由。李社長從頭說了。包龍圖道:“莫非是你包攬官司,教唆他的?”李社長道:“他是小人的女婿,文書上元有小人花押,憐他幼稚含冤,故此與他申訴。怎敢欺得青天爺爺!”包龍圖道:“你曾認得女婿麼?”李社長道:“他自三歲離鄉,今日方歸,不曾認得。”包龍圖道:“既不認得,又失了合同文書,你如何信得他是真?”李社長道:“這文書除了劉家兄弟和小人,並無一人看見。他如今從前至後背來,不差一字,豈不是個老大的證見?”包龍圖又喚劉安住起來,問其情由。安住也一一說了。又驗了他的傷,問道:“莫非你果不是劉家之子,借此來行拐騙的麼?”安住道:“老爺,天下事是假難真,如何做得這沒影的事體?況且小人的義父張秉彝,廣有田宅,也夠小人一生受用了。小人原說過情願不分伯父的家私,隻要把父母的骨殖葬在祖墳,便仍到潞州義父處去居住。望爺爺青天詳察。”包龍圖見他兩人說得有理,就批準了狀詞,隨即拘喚劉天祥夫婦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