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爾意識到自己的失策,他頭也不回,低聲埋怨坐在上麵的姑娘:
“你嚷嚷個什麼?魚都給你嚇跑了。”
上麵傳來諷刺挖苦地回話:
“就你那副尊容,魚早就嚇跑了。哪有大中午釣魚的?哎,您可真是個了不起的漁夫!”
雖然保爾想竭力表現得禮貌些,但對方未免太過分了。他站起身來,把帽子拉到頭上——這是他要發怒的習慣動作——挑選著最客氣的字眼,說:
“小姐,你是不是一邊呆會兒?行嗎?”
冬妮亞眯了眯眼睛,淺淺地一笑,說:
“我真的妨礙你啦?”
現在她的語氣已經不帶嘲笑的意味了,而是友好、和解的口吻。保爾本想對著這個不知道從那兒來的“小姐”大發一通脾氣,現在也消氣了。
“好吧,如果你想看,那就看吧,地方多著呢。”
這時兩個七年級學生穿過水塔旁的小橋,走了過來,一個是機務段段長的兒子蘇哈裏科,今年十七歲,長著一頭淺發,流裏流氣,整天到處惹是生非,他手持著高級魚竿,嘴裏神氣十足地叼著一支香煙,走在他旁邊的是又高又瘦、嬌生慣養的維克托。
他倆走到冬妮亞麵前,蘇哈裏科扔掉嘴裏的香煙,裝出一副公子哥的派頭,深深地鞠了一躬:
“您好,冬妮亞小姐,您在釣魚,是嗎?”冬妮亞和蘇哈裏科的妹妹麗莎熟得很,他們的父親在同一個機車段工作。蘇哈裏科還給冬妮亞塞過情書,可是冬妮亞不喜歡蘇哈裏科這副浪蕩的派頭。
“不,我在看別人釣魚。”冬妮亞回答道。
“對了,你們還不認識吧?”蘇哈裏科拉著維克托的手,說:“這是我的好朋友維克托·列辛斯基。”
維克托不好意思地把手伸給冬妮亞。
“您怎麼今天不釣魚?”蘇哈裏科盡力扯出話題。
“我沒帶釣魚竿。”冬妮亞說。
“我馬上再拿一副來,”蘇哈裏科熱情地說,“您先用我這一副,我這就去拿。”
“不,我們會打攪別人的,這兒已經有人在釣魚了。”冬妮亞答道。
“打攪誰?”蘇哈裏科問,“嗬,就這家夥?”這時他才看見坐在灌木叢中的保爾,“瞧,我馬上就讓這小子滾蛋!”
冬妮亞還未來得及阻攔,他已經到了坡下,走到正在釣魚的保爾麵前:
“馬上收起你的釣竿,滾開!”見保爾毫不理睬,繼續靜靜地釣魚,他又催促道:“快滾!快滾!”
保爾抬起頭,毫不示弱地看著蘇哈裏科:
“你小聲點,幹嗎呲牙咧嘴地亂嚷嚷?”
“什——麼?!”蘇哈裏科大動肝火,“你敢頂撞我,你這該死的窮小子!你從這給我——滾開!”他抬起腳朝裝著蚯蚓的鐵罐猛地一踢,鐵罐在空中翻了個個兒,“撲通”一聲掉進水裏,激起的水花濺到冬妮亞的臉上。
“蘇哈裏科,你真不害臊!”冬妮亞喊道。
保爾跳起來。他知道蘇哈裏科的父親是機務段段長,阿爾喬姆就在他的手下幹活;如果他打了這張麻紅色的肥臉,這小子必然要向自己的父親告狀,那樣事情就會牽連到阿爾喬姆。隻是因為這一點,保爾才竭力克製住自己,沒有立即還手。
蘇哈裏科卻以為保爾要動手打他,就撲了過去,兩手對著保爾的胸口猛地一推。站在水塘邊的保爾雙手一揚,身子晃了晃,控製住了平衡,沒有掉下水去。
蘇哈裏科比保爾大兩歲,是遠近聞名、最愛惹是生非的鬥毆之首。
保爾的胸口挨了一下,這下便忍無可忍了。
“好啊!來真格的了?那就來吧!”他雙手猛地一揮,蘇哈裏科臉上就挨了狠狠的一拳。接著,沒等蘇哈裏科回過神來,他又緊緊地抓住對方的學生製服,把他拖到水中。
蘇哈裏科站在齊膝深的水中,鋥亮的皮鞋和褲子都被浸透了,他使出渾身的解數,企圖掙脫保爾鐵鉗般的雙手。保爾把他拖到水中以後,就跳上岸來。
氣得發瘋的蘇哈裏科又朝保爾身後撲了過去,恨不得將保爾撕成碎片。
保爾上岸以後,迅速轉過身來,麵對撲過來的蘇哈裏科,想起拳擊要領:
“左腳站穩,右腿用勁,微微曲體,身手並發,自下而上,猛擊下巴。”
出手……
隻聽到牙齒格格作響的蘇哈裏科感到下巴處一陣疼痛,舌頭也被咬破了。他慘叫一聲,雙手在空中亂舞亂抓,身子往後一仰,笨重地跌入水中。
岸上的冬妮亞忍不住大笑起來:
“太棒了!太棒了!”她拍著雙手叫道,“打得真漂亮!”
保爾抓起釣竿,使勁一扯,拉斷了鉤在牛蒡草上的魚線,飛快地踏上大路。
臨走的時候,他聽見維克托對冬妮亞說:
“這就是大名鼎鼎的流氓保爾·柯察金。”
車站又騷動起來了。
鐵路沿線傳來消息,說鐵路工人正在準備罷工。
當時鐵路的運輸十分繁忙。德軍在鄉下橫征暴斂,把掠奪來的東西成千上萬節車皮地開向德國:燕麥,小麥,牲畜……都運走了,他們用鞭子不斷地抽打著農民的脊背。
鄰近的一個大站裏,機務段的工人已經開始鬧事了,省內遊擊隊活動蓬勃開展。
留在城裏的這段日子,朱赫來做了大量的工作,為了便於工作的展開,朱赫來已經從電廠轉到機務段上班了,他結識了許多鐵路工人,建立了機務段的青年核心組織。
警衛隊突然從車站抓走了兩名工人,說他們從事煽動罷工的活動。整個車站都罷工了,這是朱赫來的工作成果,也是車站的第一次群眾示威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