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起床,穿衣梳洗罷,推門而出時,以外發現院中竟成了一個銀裝素裹的世界。下雪了?我詫異地伸手去托住從空中落下的一片飄雪,凝視著它漸漸融化在手心,突然很傷感。一年即將過去了,代表著我也該長大了,不能總像個孩子一樣。抬眼,不由自主地走向那一片純淨,希望可以就此消除,一身的不潔與黑暗。
忽然,一陣溫暖包圍了我,下意識地轉頭,是淩若熟悉的溫柔:“小心受涼啊,額娘叫我把你的狐皮大衣送來。”
我略微失神,淩若的聲音裏有著一抹陌生的溫存。也許,在他的心裏,並不期盼我把他當作哥哥吧!輕輕歎息一聲,我突然覺得很冷。是的,隨著時間的飛逝,那一天肯定要來臨,可是他對我那樣好,我又怎能傷害他?但感情這回事,是任何人可以改變的,他對我,隻是情深緣淺罷了。但或許在某一日,他可以明白,對我的這份情,是不值得付出的。
“謝謝淩若哥哥!”我甜甜地衝他叫了一聲,逃也似的走進院子不敢回頭,生怕再見到他熱切又隱藏著失望的目光。
“沒過多久就是除夕了。”淩若忽然開口,語氣是奇怪的淡然:“每年除夕皇上都會傳你和晴華進宮守歲。”
“那很好呀!有什麼不對麼?”我猛然回頭,略帶詫異地問他。他微微皺起劍眉,臉上是分外奇異的表情:“原來,原來你是這樣認為的?”
“怎麼了,淩若哥哥?”我看著他一步步走來,看著他猛然抱緊我。狐皮大衣悄然滑落,寒冷再次襲來,然而我已經感覺不到了。他的體溫溫暖著我,我卻覺得很悲哀。
“我怕。夢兒,你長大了,更美了,我怕失去你,我怕。夢兒,我的心意你應該明白。”他扶在我耳邊輕輕道,我的身體漸漸僵硬,一時不知所措地任他抱著,站在風中。
“淩若哥哥……”喃喃地喚了一聲,我一直沒辦法伸手去推開他,隻好希望能夠回過神來。是的,淩若,我早已察覺了你的情愫,可是,以我現在的情況
,怎麼可以拒絕你?淩若,我該如何是好呢?
“我這是怎麼了?夢兒,不要放心上,我先走了。”許久後,淩若終於鬆了手,退後幾步,低低地說了一句,凝視著我,才轉身離開,落寞而決然。眼睛一澀,淚水不受控製地落下來,我抬手拭去,心中蒼涼一片。淩若啊,你可知道,這樣的轉身,已然分離甚遠,已是注定了不在一起。所以,淩若,我希望最後是你選擇離開,而不是我傷害了你。
仰起頭望天,不見太陽,惟有雪花飄飄揚揚地落下。伸開雙手,閉上眼睛旋轉。太累太累,原以為會再無憂愁,哪知道因古代普遍早熟反倒是提前了,開來把二十歲心智搬出來,是遲早的事了。苦笑一聲,我睜開眼,低下頭,走回房間。
園地,紅色的狐皮大衣靜靜落在原地,遠遠望去,一放純淨的雪白,映著一片刺目的血色。
“夢兒,皇上傳旨了,今兒個除夕,你和華兒進宮,侍聖上守歲。”除夕的前一個晚上,阿瑪淡淡地對我說,語氣中並無驚訝,看來不是一次兩次的事了。乖巧地福身應了,按照阿瑪的吩咐回房早歇。守歲啊,那還不的累死了?我搖了搖頭,熄燈睡下了。
一大早,我就被晴華叫起來了。睡眼朦朧地穿衣,洗漱,然後由她幫我梳頭發。許久的靜謐讓我的瞌睡蟲又開始泛濫成災。正在與眼皮做著最後的鬥爭時,晴華終於搞定,並及時地幫我把瞌睡蟲趕走。
睜眼一望鏡中的自己,先是一怔,才慢慢反應過來。這麼長時間了,還是不能習慣這張無可比擬的臉。膚若凝脂,剪瞳漾漾,玲瓏朱唇,典型的古代美女,豔而絕俗,美而清秀,華光內斂,過目難忘。輕歎一口氣,我立起身,淺藍色的宮裝分外合身,聽說還是皇上賜予我以示安慰的。
“走吧。”辭別了阿瑪和額娘,晴華拉著我進了早已候在門外的馬車上,一切自然極了。可是我總覺得,有什麼事即將要發生了,而這樣的事,會打破我現在的平靜生活,牽我走入早已命定好的輪回裏,堅定而執著,不容忤逆,不許改變。
紫禁城。
雖然說原來也參觀過明清故宮,可到了清朝,還是情不自禁地發出驚呼。如此的氣勢恢弘,猶如星辰墜落大地所成,大氣且華麗,令我歎為觀止。晴華好笑地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倒:“來這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怎麼還像沒見過似的。”
“可是,這是我失憶後第一次來耶。”我皺了皺鼻子委屈地控訴。她恍然大悟,拍了拍我的頭,目光深遠:“是啊,夢兒,這是你失憶後第一次來,也不足為奇了。”我仰頭望她,他又關切道:“一會見著聖上、娘娘、阿哥、格格,一定要記得行禮,言行舉止頂要注意,不能出差錯。不過今個是除夕,該樂的時候還是要樂的,所以夢兒,一切事宜都看我吧,跟我學就行了。”見我使勁點頭,她展顏一笑。記得以前說過,晴華可是一個大美女哦,柳葉眉,丹鳳眼,小巧的鼻子,如玫瑰的唇,總含著一絲淺淺的微笑,標標準準的淑女,要是在現代,絕
是情書鮮花一卡車都裝不下,追求者能排一大街!我不懷好意地笑起來,這麼一個美女,隻有淩若才可以配呀,否則可不就白白浪費了這麼一枝花麼!
“笑什麼呢!”仿佛洞悉了我心中的想法,晴華佯裝嗔怒道。我吐了吐舌頭,正要說什麼,馬車便被攔了下來。
“什麼人?”估計是守門官兵了,真是負責呀!我一邊嘖嘖讚歎,一邊推開了車窗想外望去。這就是紫禁城城門呀,真是非同凡響。
“寧夢格格。”那個衛兵看了我一眼,行禮,連忙放行。於是我們的馬車重新顛簸起來,真有點暈頭轉向了。啊,好懷念Taxi啊,哪怕是公交車也好啊!
“漱,漱芳齋?!”鎮定,鎮定,我深吸一口氣指著門的匾額,卻還是激動地說不出第四個字來。晴華奇怪地看我一眼,道:“怎麼了,夢兒?以前我們進宮都是先在這歇歇腳再去參見皇上的呀。”
“沒,沒什麼,我太激動了。”我按住心口。想一想,二十一世紀什麼古裝連續劇最紅?當然是《還珠格格》了!而漱芳齋正是小燕子和紫薇的住處!能不興奮嘛?而且,我以前經常來這歇息,不正說明寧夢深的聖上寵愛麼!聽晴華說,漱芳齋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進的,未免也太誇張了吧?我又喜又憂,喜的是終於可以看到康熙大帝這個傳奇人物了,憂的是萬一被認出來我不是……那不就慘了?
“別怕。”晴華在一旁微笑著說,我驚怔抬頭,她的眼裏是一抹洞悉人心極具傳透力的光,但是很柔和親切。她怕是已經察覺了吧!我垂了眼簾想了想,決定告訴她實情。沒辦法,我就是這樣一個沒有主見的人:“晴華姐姐……”
“呦,是晴華格格來了。啊,寧夢格格,你可來了,皇上自從熱河行宮回來就可念著你呢!既然來了,就趕緊去見皇上吧,免得皇上心急嘍!”一個太監摸樣的人領著一班人過來,一見著我們便客氣道。晴華禮節性地應了,又回頭對我說:“這是李諳達李公公。”
李諳達?我頓時瞠目結舌,許久才回過神來:“李諳達?你是李公公?真的呀?”
“是。”他絲毫不惱怒,笑眯眯地說,隨後又壓低了聲音問晴華:“晴華格格,寧夢格格她怎麼了?”
“那次馬驚,她失憶了。”晴華淡淡道。
“哦。”李諳達若有所悟,眼底的流光一閃即逝。
“晴華參見皇上。”一進門晴華便乖巧地福身行禮。雖然慢了一步,可是還是要行禮呀,於是,我學著晴華的樣子,恭敬地說寧夢參見皇上。”
霎時間,原本熱熱鬧鬧的屋裏的聲音低了低。汗,不必這樣吧?嚇得我差點拔腿逃跑。許久後,還是李諳達替我解了圍:“皇上,什麼時候開戲呀?”
“不急不急,寧夢過來讓朕好好看看,都快一年沒見著了,瑤丫頭都鬧著沒人陪著玩呢!”一個清爽的男音響起,我擦了擦冷汗拽著晴華的袖子,她會意,悄悄拉住我的手,向一桌酒席走去。
那人應該就是康熙了吧!我驚怔地說不出一句話。睿智的純黑眸子,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肌膚保養的甚好,看不出年齡來。而此時,他正笑得如春風般和煦。天哪,他就是康熙呀,用帥來形容也不為過吧!我一邊在心裏嘀咕,一邊慢慢地走向他。
“寧夢,你瘦了哦,下巴都尖了。”他認真地端詳了我一陣,笑著道。聞言,我額頭頓時掛滿冷汗。寒啊……我的天哪,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可是表麵還是得做出一副乖乖的摸樣:“皇上見笑了。”
“得了,你就別這樣拘束了,反正今兒個是除夕,隨便些吧!對了,回頭對費揚古說下,寧夢你這幾天就住進絳雪閣,和瑤丫頭玩上幾天。再有前些日子她從樹上掉下來,失憶了,整個人變了挺多,你就多陪陪她。”皇上淺笑著說道。我怔怔後趕緊謝恩,心中是一片神往。瑤丫頭?那莫不是瑤華?和碩格格的女兒?那我定要問問是不是真如晚晴風景所寫的那樣。嘿嘿,我偷笑起來,看來以後不會寂寞了,畢竟有了一個同時代的人了嘛!
“開戲吧,就按剛才點的演。”調侃了我一會,康熙轉頭對李諳達吩咐。等一下,這句話好熟悉呀,不正是《瑤華》一書裏康熙說過的話嗎?看來,康熙愛看戲是真的了。我暗自吐了吐舌頭,黃梅戲,越劇我還是可以勉強看下去的,可是,可是,在清朝,一說看戲,就肯定是京劇了,完全不懂呀,聽著的話,一定會睡著的。於是,我看準機會,開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