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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宗元這個人就是骨頭太硬,以至於他過早的就離開了人士。柳宗元死的時候才47歲,按照杜甫所說的“人生七十古來稀”,柳宗元不過才走過一半多的生命路程而已。在這麼短的生命時間裏,他的硬骨頭是如何彰顯於那個動亂的年代的呢?
要解開這個謎團,還得從柳宗元的一首詩說起。這首詩我們都挺熟悉,就是那篇膾炙人口的五言絕句《江雪》,“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這首詩給人一種空曠、幽冷、孤寂的感覺,勾畫出一個孤零零的老人披著蓑衣,在江上獨釣的冷色調畫麵。如果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這首詩,會讓人的內心產生一種肅然淒涼的感覺。當然,或許有人會說,這跟讀詩之人的心境有關。是的,我承認這一點。但是,這還不是主要原因。從客觀上講,在柳宗元的這首名為《江雪》的詩背後,隱藏了一個詩人、一個知識精英的悲劇人生。
那麼,柳宗元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文中開頭我提到了“硬骨頭”這個概念,柳宗元憑什麼敢硬?他又硬在何處?
根據史料記載,柳宗元的家族曾非常的牛叉。柳宗元的先祖可以上溯到春秋時期,那個時候的柳家就開始從政,從春秋時期到隋唐之際,柳氏家族都在朝中任重要職務,不是大將軍就是大都督之類的,最小的也是一個刺史。柳氏曾與薛氏、裴氏這三大家族並稱為河東三望族。對此,元稹就說過“柳、薛、裴共稱為河東三著姓”。這個河東望族牛叉到什麼程度呢?特別是在唐朝,牛叉到一般人想象不到的地步,連柳宗元自己都說:“人鹹言吾宗宜碩大,有積德焉。在高宗朝,並居尚書省22人。”意思是說,柳氏家族相當的輝煌,在唐高宗時期,僅尚書省的重要官員就有22人。按照柳宗元的這個說法,整個尚書省基本都是他們柳家的了。不僅如此,柳宗元的高伯祖柳奭還是唐高宗時期的宰相。這樣一來,有了如此顯赫的家族曆史,盡管到了柳宗元這一代,已經沒落了。但是,這絲毫不影響到他“硬”下去。
那麼,柳宗元會不會如同紈絝子弟一樣,草包一個?這還真不是,柳宗元在他年少的時候就已經非常的了不得了。對此,我舉個例子加以說明。在唐德宗貞元元年,即公元785年的時候發生了這樣一件事,當時有一個藩鎮的將領叫李懷光反了朝廷,然後又被朝廷給幹掉了。不過,說這個人骨子裏就有叛臣的因子可能不妥。
根據《新唐書·叛臣傳》的記載,此人還是一名戰功顯赫的將領,“李懷光,渤海靺鞨人,本姓茹。父常,徙幽州,為朔方部將,以戰多賜姓,更名嘉慶。”就是這樣一個備受皇恩褒獎的人,為什麼就突然就成為一個叛臣了呢?其實,這個李懷光是著了盧杞等人的道,然後這個唐德宗也是一個糊塗蟲,居然相信了這樣的挑唆,不讓李懷光入朝。李懷光是氣得直冒煙,既然朝廷這樣不信任自己,那還不如反了更好。
於是,李懷光就聯合另外一哥們一起給反了。這一反可不得了,把唐德宗給逼得雞飛狗跳,竟然逃到了漢中。唐德宗豈能不報此仇,到了貞元一年,終於把李懷光給解決了,這下心裏舒坦多了。這皇帝一舒坦,那下麵做臣子的就得屁顛屁顛的歌功頌德。這不,一個姓崔的臣子為了表示祝賀,就需要大做文章。但他又擔心自己寫的不夠好,於是,他便想到了請“槍手”代筆。到底找誰來代筆呢?想來想去,還是柳宗元最為合適。這時的柳宗元才13歲。
柳宗元代筆寫的這篇文章叫做《為崔中丞賀平李懷光表》,為了方便敘述,我引用文中以下內容:“臣某言:伏奉某月日敕,逆賊李懷光與台末人,奚虜遺醜……及躡寇滑汭,頓軍鹹陽…..”
在這篇文章裏,柳宗元痛斥李懷光,說這個人就是一野蠻人,跳梁小醜,不僅我柳宗元會這樣說,連天下的老百姓都這麼說。我們皇上這麼信任你,委於重任,你卻恩將仇報,心懷異心。這真是禽獸不如啊!別以為你曾經戰功顯赫,其實那都是你吹的,你就是一個有勇無謀的粗人。不知道你還記得不,有一次,你率軍隊前往殺敵,結果一年了都還沒有成功。你這叫有本事嗎?你自己失敗就得了,還讓我們的皇上跟著你受苦,連家都不敢要了,從長安逃亡到鹹陽、奉天、梁州。可後來你為什麼又打勝仗,讓狡猾的盜賊兵敗撤離,奉天之圍被解呢?我要澄清這個事實,這根本就不是你李懷光的計謀,而是天意如此,是正義的力量在起作用。
不過,不知道為何,柳宗元的這篇《為崔中丞賀平李懷光表》全文是殘缺不全,有人認為是當時柳宗元還年輕,不過13歲而已,寫到一半後,剩下的就沒有完成,這是一種觀點。另外一種觀點,認為剩下的那部分可能是涉及到敏感內容,恐遭統治者的不滿,後來收編的時後被刪節了。
我覺得後者可信度較大。如果說柳宗元太年輕,才學不夠而沒有寫完,要這樣的話,那駱賓王7歲寫就出了《詠鵝》這樣的好詩,白居易13歲就寫出了“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精辟詩句,還有王勃17歲就寫出“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的名句。柳宗元為什麼就不能在13歲時寫出這樣的好文章。而且,在《新唐書》和《舊唐書》都表明了這樣一個觀點,認為柳宗元的這篇文章是“少精敏絕倫”。因此,柳宗元13歲就寫出《為崔中丞賀平李懷光表》不是沒有可能。此外,韓愈在《柳子厚墓誌銘》中對柳宗元的少年時期做過精辟的評價,“子厚少京敏,無不通達。逮其父時,雖年少,已自成人,能取進士,嶄然見頭角……諸公要人,爭欲令出我門下,交口薦譽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