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澄不願先靠自己的情麵來推薦眾小弟兄,當時回了封信,說:“今當國家多事之秋,稍有血性的男兒,都願從軍殺敵。隻要真心選拔真才,便不愁沒有人才前來應募。若是事前薦舉,老弟有了先入之見,既難免於偏愛,並使其他寒素之士,有無人援引容易埋沒之感。我二人都是行伍出身,深知此中況味,既承重命,到時必有人來應募。如果我二人的老眼無花,決不辜負老弟所望。”
寫完信,又對來人說:“你回複劉宣撫,說我一定照他所說行事,非但我所知道的人,他們都會自去應募,別的州縣,定還有不少被埋沒的人才。請他挑選時千萬留心物色,對那真正有本領的不要放過。”
永澄送走來人之後,忙請嶽飛眾小弟兄商議,並說:“當地官府準備聯合富家丁壯鎮壓難民之事,已被劉韜嚴令阻止。金人不久必要南侵,你們正當少年,又有一身本領,為國殺敵,義不容辭。我不願你們作人情貨,初去時全是當兵,憑自己真行真幹來建功立業。隻是開頭難免受苦,連我的兒子也不勉強。誰願意去,說話?”
嶽飛聞言正合心意,先朝徐慶看了一眼,起立答道:“小侄願往。”徐慶跟著忙說:“我和嶽師弟一同去。”湯懷、張顯也說:“我們都去。”
王貴剛要開口,王明忙搶口說道:“既然四位賢侄都去,等這裏放賑事辦完,小兒也去便了。”王貴見父親暗中示意,沒敢再說。
永澄笑道:“這是關係個人一生事業和安危成敗的事。此去應募,全出自願。休說令郎,我和張賢弟想挑百把名莊丁前去應募,也都要問過本人才定呢。”王明微笑了笑,沒有答話。
張濤接口笑說:“看劉韜來信甚急,這班人幾時起身呢?”
永澄道:“好在救濟難民的事,嶽賢侄業已辦得井井有條。再來難民時,照他所說去做,決可無事。何況他父親又是一個能幹熱心的人,一樣可以把事辦好呢。這和我們當年從軍一樣,當兵的人不用多帶行李,說走就走。先讓他們歇息一半日,嶽賢侄也回家去和他母親妻室談一談。如無話說,明日來此,就準備起身的事吧。”
嶽和在旁忙接口道:“內人早就想令小兒建立功名,斷無不願之理。”
張濤笑說:“弟妹賢德,我早聽人說過。休看我和湯大哥每人都隻有一個兒子,平日有些嬌生慣養,但這是關係他一身前程的事,我弟兄決不姑息。天已不早,你父子全家明天就要分手,這裏有一百兩銀子,是我和張大哥送給嶽賢侄安家和作路費的,請拿了一同回去,明天再見吧。”
嶽和父子再三辭謝,不肯收那銀子。永澄故意把臉一沉,對嶽飛道:“我是粗人,沒讀過什麼書,但我也聽讀書人說過,好像孔夫子有這麼兩句話,老年人要給年輕人東西,年輕人不收,就是失禮呢。”
王貴接口道:“那原文是‘長者賜,不敢辭’。”
永澄笑說:“好像是這麼兩句話,我記不清了。不管孔夫子怎麼說吧,我要送人東西,人家不要,就是看不起我,我可要急了。”
嶽飛還想婉言辭謝,嶽和早看出永澄豪爽,沒有什麼虛假,若再推辭,恐其不快,略一尋思,便命嶽飛收下。嶽飛隻得上前拜謝,告辭先回。
嶽和因當地有事,還不想回去。張、湯二老再三勸說,方同嶽飛回轉。湯懷、張顯知道徐慶家貧,又各稟知父親,送了幾十兩銀子,作為川資和購買衣甲馬匹之費。徐慶因正等用,並未推辭。
嶽和父子走到路上,嶽飛笑問:“周老恩師生前所贈衣甲兵器全都現成;張、湯二位世伯所贈銀兩,是否收得多了一些?”
嶽和說:“此銀我本來不想收。一來張、湯二老盛情難卻,二來這次救濟難民,都因湯世伯和你談得投機而起,否則決沒有這樣方便。人家一番好心,若再堅拒,他一不高興,連原有的情分也傷了。此銀你可帶走一些,其餘留在家中吧。”
嶽飛到家見了母妻,說起要往真定應募投軍之事。嶽母早知金人殘暴及遭難百姓身受之慘,心中憤恨。再想到周侗生前對嶽飛所說的話,固然是巴不得愛子早日出去,為國殺敵,建立功名,以報答周侗、李正華二人的知遇之恩。便是嶽妻李淑也覺丈夫文武全才,不應坐守家中,長此埋沒。隻管婆媳二人心中有也些惜別,表麵上絲毫不曾露出,反恐嶽飛戀母念家,兒女情長,再三鼓動。
嶽飛見慈母愛妻,都是那麼殷殷慰勉,喜笑顏開,才放了心。嶽母因明早愛子就要起身,天黑不久便命早睡。嶽飛覺著真定離家雖不算遠,此去身入軍籍,再想回家探母,恐非容易,再三推延,不舍就睡。
嶽和卻因年老多病,愛子一去,不知何年才回,口裏不說,心中不舍,笑說:“五郎天性素厚,明日一早就要分別,容他多談一會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