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字鑄奇冤,剩水殘山,空悲夕日;千秋留正氣,英風亮節,深入人心
萬俟卨、羅汝揖二奸賊眼睜睜望著原被告走了出去,正在急怒交加,無法下台。不料堂門開處,一陣狂風帶著大蓬雪花猛撲進來。正麵公案上兩對殘燭,立被刮滅了一對半;下剩半支,殘焰如豆,搖曳寒風之中,和陰磷鬼火相似,轉眼也快熄滅。
兩旁差役慌不迭把堂門關好,換上新燭。薛仁輔正想發話退堂,不料二奸賊兩旁炭火太旺,身上穿得又多,方才關門之後,便覺烤得難受,再加變生意外,連驚帶急,越覺煩熱難耐。正沒法下台,吃寒風一吹,當時雖打了一個冷戰,人卻驚醒過來。
萬俟卨首用那一雙吊客眼斜視著薛仁輔,陰惻惻冷笑道:“秦丞相再三叮囑,此是欽命叛逆要犯,還有人證不曾對質,貴大理寺卿就隨便退堂了麼?”
旁座寺丞何彥猷見萬俟卨說時,羅汝揖朝身後爪牙耳語了幾句,即有數校尉往屏風後急馳而去。知道當晚冤獄已成既定之局,無理可講,不由激動義憤,把心一橫,不等薛仁輔開口,搶先起立,亢聲說道:“萬俟大人!話不是這樣講。立法之道,首重慎刑。便是常人犯罪,也應詳查人證,審情度理,不應屈在無辜。何況嶽飛屢抗強敵,保障江淮,身經百戰,功在國家,今已出將入相,並非常人之比。如其鍛煉羅織,我們縱不顧千秋萬世的唾罵,將何以安人心而服天下?”
羅汝揖接口大怒道:“我二人奉有特旨,非追究此案不可。什麼叫做鍛煉羅織?他自己謀逆,難道是我二人冤枉他不成?”
薛仁輔冷笑道:“嶽飛謀反,並無實據,就說有人告他,現在也隻一麵之詞。二位大人今天一上任,先命趕造鐐銬刑具;並由秦相府調來許多校尉,又加上許多奇怪的布置,做出如臨大敵之狀。審問的是嶽飛,卻在深更半夜,嚴命牢頭禁卒把全監人犯,不問罪刑輕重是否定案,無故加以毒打虐待,使那慘痛悲號之聲遠徹於外。而新添設的非刑,有的直非人所能以想象。對這樣一個功在國家的元勳,即使情真罪實,也須問個水落石出才能動刑。何況事涉嫌疑,未經仔細推求,就這樣勞師動眾,大張聲勢,有意威逼,專重刑求!請問這也是聖上的特旨,還是另外有人要這樣做呢?仁輔因見王貴上堂翻供,眾目之下,非但我們久在刑曹的人感覺難堪,也是自太祖立國以來,從所未有的怪現象。實在看不下去,才命退堂,想等查明情由,改日再審,免得一個不妙,大家都受天下人的唾罵,原是一番好意。二位大人既怪仁輔擅專,仁輔實不敢在法求榮,隻好避席待罪了。”
萬俟卨見薛仁輔理正詞嚴,聲色俱厲,不禁有些發慌,忙喊:“薛大人不要過意!”薛仁輔已拂袖而起,往堂後從容走去,頭也未回。
李若樸跟著起立拱手道:“這樣大審,我等從所未見。二位大人既奉有秦丞相之命,若樸不肖,不敢紊亂國家法紀,也隻好告退了。”話未說完,何彥猷跟著起立,冷笑了一聲,便隨同李若樸向二奸賊一揖而退。
這三個素有人望的老刑官一走,下餘還有五個陪審官,也覺此事如若參預,必為公論所不容,將來還有殺身之禍。內中三人相繼起立,異口同聲道:“二位大人奉有特旨,小官不敢參預。”各自長揖而退。
下餘二人因懼秦檜威勢,還在躊躇,及見這三人跟著一走,也覺再留下去不是意思,在此礙眼,也許還要招到二奸賊的忌恨,還不如與薛、李、何三人同其進退比較好些。念頭一轉,也同向二奸賊拱手道:“薛大人和諸位陪審官都退,我二人也不便再留,請二位大人做主,等定案後,我等署名畫押便了。”說罷,一同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