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夜晚快要結束的時候,雪老山上一聲長啼響起。
那是西北方向刮起的一陣大風,山間有早起的翠鳥們湊到林稍間想要沐浴春天裏第一道陽光,卻被大風吹的不得不奮力扇著翅膀好穩住身形,可是仍舊抵擋不住這勁頭,隻好藏在樹叢間,但奇異的是他們中原本被擠到最後麵的一隻袖珍的珍珠鳥帶著自己的大尾巴鶴立雞群的頂著大風竄了出來,恰時,東方被紅色浸染,如墨入水,侵襲而來,珍珠鳥通體珍珠白的羽毛瞬間著色,赤色的小鳥兒歡樂的衝著朝陽昂頭長鳴。鳴聲向著四麵八方傳去,喚醒著此間沉睡了一個冬天的各色生靈。
小珍珠身後的百鳥似乎是覺得受到了屈辱,也是紛紛用力,四麵八方占領了雪老山的天空,而後又整齊的朝著朝陽飛翔。
百鳥齊飛的場麵也就每年的初春早晨能看到了,天空從赤紅變得黑紅,又從黑紅瞬間變得光明四射,讓無數冬眠的走獸睜開雙眼,這時就聽到清新的林間深處傳來不斷的嗷聲,在呈盆狀的雪老山不斷回響,這是雪老山的王的嚎叫。
地處陝蜀交接,海拔約莫三千上下,雪老山裏麵沒有什麼凶狠的豺狼虎豹,山中無老虎的時候猴子會跳出來吆五喝六,但這兒也沒有猴子,雪老山隻有一個野人。
“嗷嗷嗷嗷——”
一個不是十分健壯的身體縛在林間的藤蔓上來回擺蕩,從一處枝椏跳到另一處,向著雪老山中心一處凸起裸露的岩石而去。
呈盆狀的雪老山中心是一個大坑,坑上矗立著一整塊牛角形狀的岩石,灰黃的岩石頂端原本應該有一處尖角,此時卻好像是被柴刀刻意割了去一般,留出一塊平整的岩麵,早先引百鳥朝陽的小珍珠此時已經抓著岩麵的邊緣歇息了,它朝著天空漸漸稀疏的群鳥抬著小腦袋,而後突然起跳,落在了那亂糟糟的窩上。一隻手臂抓在了岩石的邊緣,一用力躍了上來,這是怎樣一個古怪的人啊,他渾身髒兮兮,卻皮膚白嫩,甚至還有點小肚腩,你一定不能想象剛才那個在林間飛舞的人兒是這麼一個家夥,顴骨有些高,眼窩有些深,鑲著純黑眼瞳,頭發不像許久沒有清洗的樣子,不算高的個子腰板甚至蜷縮著,好像累極了的老豺,一上來就往地上一坐,任由小珍珠鑽進了自己光亮卻亂糟糟的黑發,閃爍著深深的眼睛,像是一個小財主審視著自己的財產一樣,有些貪戀的盯著每一處綠色。
呼吸著清晨的空氣,他把腦袋上的小家夥捉在手裏拿了下來。
“哎呀~小白,你在這裏等我呐!”像是一個**那樣,左手叉腰,用自己的右手食指勾著小珍珠的小下巴,可滿臉的憨厚卻顯得有些滑稽,趙明月努力裝出鎮上大餅叔的模樣。
小珍珠懶的理這家夥,用翅膀蓋住自己的腦袋不去看他。
“唉,別這樣麼,你都不理我我好悶的好麼。”
趙明月一隻手摸著自己的小肚子,一隻手尷尬的摸著自己的鼻子,好像這樣就可以假裝自己一點都不尷尬一樣。在雪老山的這些日子裏,趙明月已經有些厭倦了,雖然森林中各種夥伴對自己很好,但是畢竟沒有什麼可以和自己交流的生物,想想自己已經十三歲了,不對,是再有七天就十三歲了,那樣他就可以離開這裏回無良老爹那裏去了。想到這裏,趙明月還是咧起了嘴。
“要不是那個該死的棕皮膚老鬼,那個耷拉著厚厚麵皮的家夥,我現在怎麼也該在老爹家裏端著重重的木紮杯子享受著濃鬱的盆兒酒吧。”趙明月添了添自己的嘴唇,坐在懸崖邊上晃蕩著兩條腿,眼珠子朝著遠方望著,那裏有新升的朝陽,可趙明月卻沒法聚集自己的焦點,他隻是無神的望著越來越高的太陽,心神都跑到了三年前的那個冬末。
趙明月還記得那個時候大雪覆蓋了整個大地,盆兒鎮上的長輩們各自從老街的石頭板路湧向了酒莊。這是他最高興的時候,因為酒莊在盆兒鎮的西北林地的入口,因為西北林地裏潮濕的環境很多人都不是非常願意來這裏,而身為酒莊的少當家,趙明月記事起就在快西北林地的門戶生活了,雖說酒莊老爹釀的十年姑娘紅很是香醇,但他作為未成年兒童是不被允許喝的,他隻能和甘草鮮啤,那個沒有度數的糖水。趙明月也不是那麼乖乖聽話的孩子,他要是偷偷趁著大人們不注意拿了一小碗別人喝剩下的,會被老爹狠狠的關進地窖旁邊的小黑屋,那裏麵沒有酒,沒有吃的,全部是冰冷冷的農具和石塊,趙明月當然銘記這些,他總是記得自己喝著老爹的驕傲然後和原本不願和他說話的老大叔們吹牛打屁的場景。
酒莊是老爹和趙明月的家,他們在這裏有一處院落是架在空中的,粗木樁支撐著一大塊木板,趙明月和老爹就住在木板上麵的房子裏,木板下麵種著短短的狗毛草,狗毛草順著坡狀的地麵肆意的隨風擺動,趙明月經常躺在上麵,看著自己家的木板,想著萬一塌下來了不是把自己砸死了。一個三角狀的房頂伸出地麵快兩米,房頂上也是滿滿的狗毛草,隻不過被趙明月扒到一起用木桶和久布條一簇一簇的綁了起來,遠遠的就好像一個綁著奇怪辮子的姑娘,三角屋子開著一扇窗子,人們可以從這裏鑽進自己家的酒莊裏,趙明月問過老爹為什麼不開一扇門呢,這樣爬來爬去多難受啊,老爹就會一板栗招呼來,痛得趙明月隻好拉著小珍珠的繩子掉頭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