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殺手澗(1)(1 / 3)

大脾氣的小夥計

隻見那年輕人衣著灰暗,臉有不平之色,但眼色卻非常冷傲。

這時,龍舌蘭已帶點醉,一看見他,第一個感覺就是:——這人很傲。

但鬱甚於傲。

隻聽麻三斤叱道:“這算什麼!小欠,你這回欠揍啦!”

陳風也喝道:“小欠,咱又不是喝了酒不付賬的,你犯得著這樣粗暴麼!”

那年輕人隻冷笑一聲,不作答。

鐵手知道眼前的人便是陳風、麻三斤口中說的那個崩大碗店裏新來的火爆脾氣的小夥計,便道:“小哥兒,是有事不服氣吧?可願說來聽聽?”

那年輕人本要轉身走開,聽了這話,便停了一停。但隻停了一停,頓了一頓,又寒著臉拔步便走。

鐵手吟道:“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今日把示君,誰有不平事?”

然後揚聲道:“小哥兒知道這首詩吧?知道這詩的意思吧?”

那夥計淡褐色的氈帽一垂,一張臉更看不清楚,隻聽他低沉地道:“我不識字,不通文墨,我隻是個臭脾氣的小夥計,我可沒文人的雅興閑情。”

鐵手笑了:“你騙不過我。”

夥計眉目一震:“我騙你什麼?”

鐵手道:“你不識字,便不會在我念到第一句時就蔑笑了一下,第二句時右眉一揚,第三句時已變做冷笑。你的談吐也不像不識字,不識字的人通常不說他們不通文墨,也不說這雅興閑情。”

他肯定地道:“小哥兒是識字的,而且還大有學問。”

夥計淡淡一笑:“隨你怎麼說。”

鐵手卻追問下去:“既然小哥兒是有學識的人,為何我吟那詩的時候,閣下神情又如此不甘呢?”

夥計沒好氣地說:“我沒有不甘。”

鐵手在等他說下去。

夥計頓了頓,隻好道:“那是兄台吟的詩:十年磨劍,霜刃未試——可見何等自負!那是兄台自詡,與我無關。”

鐵手、陳風、麻三斤眼神俱為一亮。

麻三斤哈哈笑道:“鐵二哥果是好眼力,我來這兒好幾十趟,還不知這個小哥兒倒大有學問得很哩。”

陳風也仰首喝了一杯“崩大碗”,隻道:“我也走眼了。那幾句詩,我最多聽懂三五成,陳小哥兒卻連詩眼、詩意、詩義全都給刨了出來。”

鐵手溫和地笑道:“不是我眼尖,是小哥兒的氣派迫人,不比尋常。窩在這裏,卻可惜了。我那詩是為小哥吟的,不是自譬,而是托喻小哥自有鴻鵠之誌。”

夥計冷笑道:“我隻是一名食肆酒場的小夥計,要鴻鵠之誌幹啥?一飛衝天我不願,一鳴驚人我嫌吵。我手邊沒劍,心中亦無不平,兄台白吟白念,白白浪費一首好詩了。”

鐵手訝道:“小哥兒這般年齡,頂多二十出頭吧?卻盡說這種喪氣話!”

夥計反唇相譏道:“現在的年輕人盡說大話、胡吹大氣,這點人各有誌,我倒不願胡謅一份湊無聊!”

鐵手立起,拱手恭聲問:“敢問小哥兒大號?”夥計沒料鐵手如此禮重於他,退了一步,猶豫片刻,也拱手還禮道:“得先請教兄台高姓大名。”鐵手道:“我姓鐵,我是大宋平民,大好神州的一名小老百姓而已。”

陳風接道:“我是知道他姓陳。”

麻三斤道:“我們都叫他‘小欠’,不知他欠了人的,還是人欠了他的。”

鐵手不慍不怒地道:“我已說了我的,還請小哥賜告真名實號。”

夥計這次再也不回避,道:“我姓陳,叫心欠,人叫我小欠,人欠我的,我欠人的,天欠我的,我欠天的,總是欠。大抵能欠的不一定能還,能還的不一定要欠。我是欠人不還也還不了的。還是還不了,心還是欠著。”

鐵手笑著說:“你看,這番話可有學問呢,小哥兒剛才說不識字,沒學問,可真沒把我們當朋友呢!”

小欠這次往有燭光照明的地方一站,但因暮色深了,隻覺其人臉上輪廓俊美,但仍看不分明:“鐵二爺現在卻也沒把小欠當朋友看。你明明就是名動八表、名震天下的鐵手神捕鐵遊夏鐵二爺,卻說自己是個小老百姓,不也拿人當宵小提防嗎!”

鐵手朗然笑道:“小哥兒說得好。我說我姓鐵,可沒說我不是鐵手、鐵遊夏!朗朗神州,莫非王土,你和我不都是這大好江山中的一名小百姓嗎?我是說實話,可沒誑你。”

小欠目光如刀:“可你是名捕、神捕,是天子禦前晉封的侍衛紅人,身懷可以先斬後奏的“平亂塊’,你卻一句都沒說明,我這小夥計拿什麼與你相交?”

鐵手也正色道:“小兄弟,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朋友相交,交的是人,不是身份,也不是家世,更不是名位。你不是罪犯,我為啥要亮出捕快身份?你沒犯罪,我也不問你過去未來,我交的是你這個朋友,別的我不理,也不須知道。交朋友要先查根問底,這可不是在對親家麼?你比我年輕幾歲吧?這我可訓你一句:你這樣交朋友,三拒四疑一拖二推的,鬼才跟你交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