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石村村口,那棵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槐樹一如既往地在風中蕭瑟。老村長與他的七個同伴麵無表情地坐在虯結裸露在地麵的粗大樹根上,眼睛卻死死盯著村南的鬆林方向,顯然是有些緊張。
一人倚著樹幹抱臂假寐,懷中一把橫刃古樸無華,長達三尺有餘的刀刃插在粗布包裹的刀鞘內,不知鋒利與否,但看上去很有一些年頭了。
“先生……”老村長欲言又止,看得出他與同伴們都十分不安。
“嗯?”先生緩緩睜眼,在看到老村長難得地露出緊張之色後,罕見地笑了一笑,說道:“放心吧,祁老,祁山那孩子比您想象中行的多,況且有我家臭小子在一旁跟著,能出什麼事兒。”這個被陸塵喊作小叔的男人,在說到臭小子三個字的時候,眼裏的驕傲溢於言表。
他沒有告訴陸塵自己是個靈修,也不打算讓陸塵踏上這條坎坷的道路。所以當陸塵被證實無法修行的時候,他的心裏其實是鬆了一口氣的。然而當他看到那小子開始隻穿一件薄杉地在雪地裏晨跑,開始日複一日地對著家中的木樁不知疲倦地揮舞著木刀,開始提著那雙對不到十歲的孩童來說太過沉重的石鎖練得滿身瘡痍的時候,那對稚嫩眼眸裏蘊藏著的從未隨時間而流逝的執著,讓他開始比以往更為嚴格地要求這小子。
那小子,真是和他娘親一模一樣,有著從骨子裏透出的執拗到極點的性格。
先生眯起一對虎目,仿佛看到天上那個傾世女子嘴角的那抹笑意,然後他開口,帶著無比自豪的語氣說道:“還真是像你啊,姐……”
……
安靜的等待中,空氣裏的溫度微降。老村長略有奇怪地扭頭朝左邊看了一眼,隻是這一眼,老村長便如同被凍結了一般忘了回頭。
左邊大片白雪覆蓋的荒原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黑點,黑點極遠,但有種讓人感覺有股無比心悸的寒冷自那裏散發,讓人隻需一眼不得不就注意到它的存在。而那寒冷又似乎可以無視距離一般,才經發散,便如附骨之蛆般覆蓋皮膚鑽入血肉,凍得人忘記了呼吸。
老村長頸間青筋詭異地突起,極力想挪開自己的目光,然而在無窮的窒息感與剔骨的寒冷下,連思考都隻是奢望。他的視線漸漸模糊,仿佛立刻就是死亡,唯有那黑點在視野的中央愈發的清晰。
鋥!
長刀出鞘的聲音自耳畔響起,又好像從千裏之外斬破碧落而來。刀音如雷灌耳,那塊橫堵在老村長心頭讓他動彈不得的堅冰在一聲清脆的哀鳴後終於破碎成末。老村長猛地閉緊眼簾,一雙蒼老的手掌緊緊地裹住喉嚨跪在地上大口喘息。
當他再睜眼時,那棵不知枯了不知多少歲月的老槐樹旁早已空無一人,隻餘一截刀鞘筆直地插在粗大的樹根上。
老村長看著身側與他同樣捂著喉嚨劇烈喘息的七人,再順著七人驚駭萬分的目光眯眼遠望。隻見白戚戚的荒原上,那道身影絕塵而去!飛揚的積雪甚至來不及重新散落!
先生雙手緊握三尺橫刃,腳踏荒原疾行,周身氣息蒼勁如鬆,目光銳利如鷹。熾烈陽光撒在身後飛揚的雪霧裏,折射出大片瑰麗的七色長虹。而原先老村長眼裏的可怖黑點,隨著距離的迅速拉近,在先生的瞳孔裏倒映出一個長衫中年道人的模樣。
中年道人神態俊朗,頭頂挽了一個古樸道髻。雖然年齡稍大,卻更為他添了一份成熟的魅力,若這樣的人在**花坊中亮相,想必會引得無數彩蝶伴身。
麵對先生洶洶來勢,道人一身長衫向後掠去,須發飛揚,隻是眼裏依舊古井不波,甚至於還蘊含著一絲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