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光線黯淡的太陽懸在荒原上方,天幕昏暗如同蒙了一塊灰幕,四周的溫度很低,一片純粹到極致的灰色從遠處蔓延而來,眼看著便要占據整個世界。
荒原上有很多人,各式各樣的人,有人看著灰暗的天幕,有人正在互相鬥毆,許多雙眼睛死死地盯著陸塵,目光裏飽含著畏懼疑惑貪婪等複雜情緒。陸塵沉默著,他有些迷惘,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他緊了緊手掌,發現手中有刀。但這依然不能給他帶來多少安全感。因為,所有人,那些或仰天或互鬥或死死盯著自己的人,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詭異的特點——所有人的臉上隻有空蕩蕩一雙眼。
灰色逐漸彌漫天空,太陽愈發的黯淡,人群開始躁動不安。有人嚐試著向陸塵逼近。就在這時,蒼穹降下一點赤芒。赤芒落地,地麵上傳來一股灼熱的感覺,大地劇烈的震顫、裂開。一團赤色的火從裂縫裏升起。下一刻,巨大的炎流瞬間燃遍整個荒原。
許多人被熾熱的炎流纏繞焚燒,他們痛苦地**,滿地打滾,很快被燒成灰燼。
陸塵茫然地看著四周,炎流在離他不遠處盤旋,緩緩逼近。周圍的空氣幹燥而灼熱,陸塵不安地抿起嘴角。
炎流越旋越近,陸塵似乎聞到頭發焦糊的味道,他莫名地感到有些憤怒,於是他對著四麵圍來的炎流大聲嗬斥道:“別過來!”
話音未落,陸塵突然察覺到背心有一些異樣。起初是麻癢,很快變成刺痛,最後,無盡的灼痛感在刹那間摧毀一切知覺。
陸塵仰天長嘯,赤紅色的光芒瞬間撕裂天空,灰幕驟然如鏡麵般破碎。恍惚間,陸塵仿佛看到一座通天之塔在雲霧間偶露一角。巨大的陰影再次遮擋天空,陸塵眼前一片黑暗。
呼!
陸塵一聲悶哼,雙眼猛然睜開,目光怔怔的對著蒼穹。天空裏星辰黯淡,雲深不知處一輪勾月時隱時現。
陸塵沉默地躺在冰冷的雪地,鼻腔裏彌漫著令人心酸的血味。數不清的畫麵在他腦海深處晃動,畫麵裏的那個男人時而深思時而大笑,然而出現最多的卻是一大一小兩個人影在燦爛的陽光下,手持長刀並肩劈柴的場景。
“叔,我要學刀。”
“把柴劈了,我就教你。”
“叔,我餓了。”
“劈完了再吃。”
“叔……”
……
“……你會死的!”
“……叔怎麼會死呢?把刀握緊。叔背後,可就拜托你了。”
……
“別像個蠢貨一樣尋死……”
“要做好人!”
“好好睡一覺。”
……
陸塵弓起身子,哽咽著,沉默地流淚,把臉深深埋在冰雪中,不願躺在身畔的那個偉岸的男人看見自己怯懦的淚。
夜風捋過,村口老槐樹不甘地落下最後幾片殘葉,光禿禿地樹幹在風中蕭瑟,一如陸塵此刻的心境。
許久,少年終於停止哽咽,踉蹌著起身,拔起插在身畔的那柄古樸橫刃仔細地纏好背到身後。
陸塵向著依舊昏迷不醒的祁山走去,背起他一腳深一腳淺地走到遠處,進入自己與小叔一直居住的房屋,屋內燈光亮起。一柱香的時間過後,房屋的門再次打開,陸塵抱著大捧的木柴從門裏走出。
幽靜的夜裏,少年沉默地重複著進屋搬柴,出屋堆好的動作,直到堆好足夠柴火將屍山圍起。陸塵走到小叔的身邊,注視著小叔粗獷的麵孔,看到小叔嘴角尚未散去的笑意,鼻翼不自覺地又是抽動了一下。
陸塵俯身半跪在地上,抱起小叔粗壯的手臂抗在自己肩頭,就像平日裏扛著醉得昏沉的他回家時那樣,雙腿發力支撐著這個身軀站起,一步一挪的走向之前擺好木柴的地方,小心地將小叔放下。做完這一切以後,陸塵猶豫了一會兒,又反身將那個被小叔叫作薑霖的男人抗到小叔身邊並肩躺下。男人的腰間係著個黑色的竹筒,陸塵想了想,將之摘下掛在自己腰際。雖然他不知道這東西的用處,但很顯然竹筒是個很重要的線索。做完一切以後,陸塵直起身子,看著這個被小叔喊作老娘們兒的男人,發現他果然長得比小叔要好看的多。